建元八年,七月初二。
扶风侯,陇右都督钟荣率军进入河州,过陇西郡抵达河西门户金城郡,大军驻于金城县(兰州)境内。
将粮秣军械搬进库房之后,一万随军而来的民夫便要返回关中,去等待今年的秋收。
将军队安置在城外,钟荣只带选锋营与一千亲卫入城。
翌日正午,各军将领与军中文吏皆至金城郡守府议事。
河州在天下诸州之中只能算是下州,但陇右都督比之钟荣先前的靖海都督权力高出一倍不止,有自专之权并奉命持节建衙。
但现在他没有那个闲工夫去建都督府衙门,不处置了陇西鲜卑便如卧榻之侧盘着条毒蛇,时刻不能安睡。
上到大堂,钟荣理了理官服正襟危坐,其余各人也分别以官阶大小落坐。
往日嬉皮笑脸的军中同僚此刻都变的严肃起来,这次议事除了分置各军各营还有新一轮的人事任命。
钟荣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然后看向左边位列第四的一名高廋之人,问道:“贾郡守,金城郡作为河州重镇,泰半物资皆囤积于此,库中还有多少钱粮铜铁?”
金城郡守贾非连忙起身说道:“回都督的话,府库之内尚有黄金六万七千三百两,钱约计三十三万贯,粮十四万斛,铁料两万斤左右,铜料亦然。”
西晋置凉州八郡,陇西、金城、西平、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西海。
河州本就是从凉州分离而来,作为西陲边州,有此储备已然不俗,如果贾非所言是真,恐怕其人还是有些真本事在。
见钟荣低头思索,参军江望只当他想找个借口将郡守贾非换掉,于是同样起身看着贾非说道:“河州两败,贾大人作为郡守,难辞其咎。属下以为当送其归国,交由陛下处置。”
自古将帅坐镇地方,当然要安插自己的亲信,军队同样如此,贾非做了七八年郡守岂能不知,他面朝众人拱了拱手,并未替自己辩解。
“陇西鲜卑复叛,以致河州两败。下官作为金城郡守自然有失职之罪,愿自去官职回长安待命。”
但钟荣所思非为换人,而是河州钱粮尚可维持,但铜铁不足难以革新军械,虽说上兵伐谋,但军器军械同样是战场致胜的关键,必须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青海地区除了他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更有大量的矿藏,夺取青海便成了他西域战略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环。
钟荣摆了摆手示意两人重新坐下,笑道:“河州两次败仗贾郡守确实有责任,但此危难之际岂可生出退避之心?”
“当与本都督一起,平靖贼虏,重塑西陲壁垒!”
贾非愣了愣,没想到钟荣居然不趁此良机换掉自己改派心腹任之,难道是同为汉人的缘故?
“都督宽宏大量,非感激不尽,定然尽忠职守为我秦国重振河州。”
“好!”
不去管贾非看似答话实则试探的语言,他招手让亲卫递来一本册子缓缓将其打开。
“自太原开始,我军一路走来困难险阻无数,荣能有今日,皆拜诸位之功!”
他照着册子上的内容念道:“参军江望,屡出谏言劳苦功高,暂任西平郡守之职。”
江望比施长云更早加入昭武军,但施长云早已坐实了青州长广郡守之职,他却依旧还是参军。
闻言,江望大喜连忙出列向钟荣作揖行礼:“多谢都督,江望定然殚精竭虑不负都督看重。”
“军正第五明,为行营长史。”
长史这个官职最早起源于战国末期的秦国,是王侯将相幕府下设置的幕僚性佐官,类似于如今的秘书长。汉末三国时期,长史的职能主要是参兵政和民政,仅次于军师之下,军队与地方州郡皆有设置,用以辅佐刺史(太守)处理政务,地位较高,权力仅次于刺史和别驾。
简简单单的十字宣读却让第五明眼眶湿润,他本辽东布衣,若非遇到钟荣恐怕直到现在也不过区区斗十小吏,每日为家庭衣食所困。
第五明努力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上前对毕恭毕敬的钟荣大礼拜谢。
又以原军正丞卫平,为新一任军正。
李国臣任录事参军,负责在金城城郊邻黄河之处重建工辎营,除了安置工匠以外,还要从府库中拨款建设铁器军械等作坊。军械,投石车,蝎子炮,三弓床弩,包括第二批陌刀的锻造皆要仰仗工辎营。
黄三韦暂任都督府主簿,分管钱粮商税等事。
“顾恺之,为西平郡鄯城县令!”
坐在末尾的顾恺之嘴巴张的老大,他还在疑惑钟荣这次议事为何要让人将自己也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逃跑还来不及,哪里还想去西平那种鸟地方当什么狗屁县令。
顾恺之正想拒绝便对上众人纷纷投过来的目光,其中疑惑、羡慕皆有,更多的还是不屑,北人自古便对南人看低几分。
“顾县令还不起来拜谢都督?”
迎着尔朱元让那对铜铃大的招子,以及粗犷的大嗓门,顾恺之吓了一跳,鬼使神差的居然起身答应下来。
撇开这个小插曲,钟荣继续宣读他对武官的人事调动。
以斛律忠为天鹰军主将,统御由军户中选拔出来的一万新军。
石损任昭武军一万一千人之主将,这支钟荣的家底交给看似大咧咧实则心细的石损他很放心。
让贺拔云召集那三千多从长安及周边地区自发而来的轻侠恶少年,又将暗中隐藏在军户中的三千移山营同样划给他。
“再从金城郡内招募四千人,组建一军,号为虎贲军!”
贺拔云同样起身向钟荣行礼,他统带一军的理想终于达成了,虽然这支军队还需要时日训练。
任青衣负责统御西平军,这支军队是镇守西平郡防止吐谷浑与西羌入侵的一万郡兵。
尔朱元让升任前锋将军,屠霸为中垒将军。
破六韩拔离依旧统待选锋营,并将选锋营增至两千人。
刁熊依旧是陌刀将军,上官连英迁陌刀裨将。
罗文与秃发水利干官职暂且如故。
然后钟荣又将随行的匈奴和羯族骑兵分别更名为娄烦骑兵与白羊骑兵。
娄烦、白羊、折兰,这是冒顿单于在时匈奴人最善战的三支骑兵,钟荣以娄烦白羊为名就是希望他们能重现昔日之威,同时也暗中隐晦的表明他将以银川划出两块地来安置两部骑兵。
除了远在辽东的公孙止、冯靖,还有青州的施长云与张标。至此,风军的骨干成员皆已齐备,这支新势力能否迅速崛起于河州,并在陇右扎下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