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浩站起身绕过操控台,有意无意地开启了飞船舷窗外的防护罩,想要欣赏一下北极美丽的极光,一阵细微的机械运转声过后,映入眼帘的却是白茫茫的一片,舷窗外是大大小小的雪团在狂风中胡乱飞舞着。
“喔,雪下的这么大啊!”明浩惊呼道。
“是啊,看来这场寒流要自北向南席卷大半个欧亚大陆了。”肇一川望了一眼窗外,淡淡地说。
“由北向南,集中营里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明浩回过头,面带怜悯地自语道。
“唉!只是死法不同而已,进集中营有几个人能活着出来。”肇一川默默地回了句。
暴风雪肆虐了整整一个晚上,清晨地平线上冒出一条红色光晕,天空被风刷成了藏蓝色,缥缈的极光也不见了踪影。四个小亮点朝安全屋的方位飘去。大雪过后,安全屋像是一块块被抹上一层厚厚奶油的蛋糕,整齐地排列在这片荒原上,从高处看去还是很壮观的。
今天,四人全部投入对余下14座安全屋的调试工作,他们整整忙了16个小时才完成全部调试。忙碌过后,他们身形疲惫地回到诺斯飞船的控制舱,简单吃了些食物便分别回自己的舱室休息去了。
‘叮叮,叮叮,叮叮。’四人的舱室内同时响起了闹铃声,闹铃声是这次营救计划的冲锋号。10分钟后他们集中在星舰的主控制舱,机器人已将早餐摆放在白色的桌面上,匆匆吃了些食物,他们便各自开启了悬浮框,最后一次检查自己所管辖的任务。
检查完毕四人出舱,陆续上了隐形飞船,并关闭了星舰的所有舱门,因诺斯飞船的体积太过庞大,为不引起注意,他们的此次行动是以隐形飞船为控制平台,76座安全屋在它的操控下完成这次营救任务。
天边虽然隐隐泛出些红色,可大地上还是一片漆黑。只有隐形飞船和76座安全屋的指示灯在北极寒冷的清晨中闪耀着,犹如游荡在荒原上的幽灵一股。
隐形飞船第一个徐徐升向空中,船身厚厚的积雪顺着平滑的船身纷纷落下。隐形飞船执行完上次任务后就一直停放在雪地上,这也是一种检测,测试飞船在地球这种极端低温和冰雪环境下的工作状态,看来一切都很正常。
隐形飞船升空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雪被一个看不见的物体托到空中,随后像是被谁又推了下来,纷纷扬扬的雪花、雪片、雪块、雪堆又回到大地的怀抱。隐形飞船身后安全屋整齐划一地也徐徐离开地面,安全屋依据隐形飞船发出的指令自动飞行。76个大半个足球场的长方体一起飞行,这场面可谓宏大,场面虽然气势磅礴可声音与这场面反差很大,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雪块掉落在雪地上的‘噗噗’声,雪花和雪片被气流搅动的化为了雪雾,雪雾被带上几百米的空中,好像是天上那位天神将一桶一桶的雪从天上泼洒下来一样。
隐形飞船的控制舱内,明浩坐在距飞船前舷窗最近的船长操控椅上,他面前悬浮着11个巨大的信息框,信息框按远大近小呈180度弧形排列,框内的数字和文字并不多,绝大多数为图形,没有一个图形不在发生着变化。
诺斯人在运算方面远超当前的地球人类,几何运算可以轻松碾压数学运算,几何运算具体被细分为二维度运算、三维运算和四维运算,诺斯人以掌握到四维运算,这也是为什么所有的显示都是图形和图像而极少见数字和文字的原因。明浩身后5米横着排列了五张与船长一样的功能椅,座椅前方的信息框没有船长面前的那么复杂那么多,三人坐在功能椅上紧张处理着面前悬浮信息框内的信息。
‘现在,大家核对时间。’赢惠用脑波联络大家。
‘嘀嘀,嘀嘀,叮。刚才最后一响是格林威治时间1942年12月28日7时26分38秒’机器僵硬的声音传入每人的耳中,随着时间的报出,每人防护服的系统时间全自动跳转到新设定的格林威治时间上。
‘2小时13分钟48秒后我们将置顶奥斯维辛集中营上空。’明浩用脑波通知大家。
坐在明浩正后方的夏劲嵩用脑波发出信息。‘6颗多功能卫星现已全部进入近地轨道,随时可提供北半球毫米级影像。’
‘武器系统正常。’肇一川的脑波传来。
赢惠在悬浮信息框内滑动了几下后,继续用脑波道:‘安全屋飞行平稳,各系统运转正常。’
坐在其身旁的肇一川再次用脑波汇报:‘集中营侦查器的激活率为87.56%,自爆率为76.88%,具体数量还需要置顶后确定。’
两个多小时才能抵达目标地的原因是,安全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飞行器,让这么一个大家伙飞起来虽说不难,让它还具备飞船的速度就有些强求了,隐形飞船引领着几十个巨大箱子在天空飞行这的确是有些滑稽。
距离集中营还剩1小时55分钟21秒时,夏劲嵩脑波报:‘一列载满人的火车正在进入奥斯维辛集中营。’
‘能估计出里面的人员数量吗?’明浩脑波问。
49秒后夏劲嵩回报:‘粗略估计3200人,每一节都塞满了人。’
‘我们能赶上营救这批人。’肇一川一脸严肃地脑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剩余飞行时间还有1个小时,现在我们要提升高度至3000米。’明浩脑波。
‘收到,安全屋高度修整完毕。’赢惠脑波。
一个小时过去,营救团队已经置顶于奥斯维辛集中营上空,今天的天空十分配和,是个多云的天气,不是太厚的云层完全遮挡了如黑云般悬浮于高空的安全屋。明浩把显示飞行的影像全转移到后台运行,将卫星和侦查器收集的信息在系统中融合,最终生成一幅三维影像,一个缩小版的集中营展现在眼前。
“那个牌子写的什么?怎么集中营大门营造的跟工厂似的。”夏劲嵩指着影像中集中营大铁门上的文字开口问。
“那是德语,‘劳动使人自由’。”明浩发声道。
赢惠打趣地说。“这句话还满有哲理的。”
肇一川接过赢惠的话头,感慨道:“是有哲理。不能劳动的杀死,能劳动的累死,死了就自由了,这应该就是希特勒的哲理。”
“稍后我们再议论那块臭名昭着的牌子吧。”赢惠扫视一眼大家。
然后将目光停留在肇一川的脸上问道:“侦查器自爆百分率应该能出来了吧?”
肇一川侧头看了看右侧的悬浮信息框,潇洒地将手掌在悬浮框上停留了两秒,随后向主悬浮框的方向一抹道:“大家看一下吧,能自爆的侦查器有8645个。”
侦查器的分布数据与那个逼真的三维影像瞬间再次融合,一幅添加了新维度的集中营影像尽收眼底,那些侦查器多分布在焚尸炉及毒气室附近。
“图像处理完成。”夏劲嵩说着将自己的手也向前一推,关于集中营方圆5公里的动态影像也融入进三维影像之中。
静态影像、动态影像、位置坐标等资料眨眼之间便融为一体,这种速度是数字计算永远也达不到的高度,所以说地球科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肇一川拉伸了几个图形后迅速在三维影像中找到三个基准点,随着侦查器分布图融入其中,这次行动的范围也逐渐清晰起来。它包括毒气室、焚尸炉和与焚化炉前的15排平房,另外还包括了一栋楼房及它半地下的牢房,面积大约有4.32平方公里。此范围内有德国军官15名、士兵512名、雇佣看守213人,所谓的医生和护士56人,共计796人。这些人需要侦查器定位绑定,接收指令的侦查器会自爆形成震荡波,可造成被绑定人员临时性大脑休克2小时。
肇一川一番操作之后,说道:“我负责侦查器的目标捆绑,明浩你确认能量波的释放点。”
脑波交互的优点很多,简单且直接重要是保密性强,可这些优点也无法抵挡使用语言这种古老方式的惯性。他们8人现已能熟练运用脑波来进行交互,可是在多人讨论和研究问题时他们还是习惯使用语言。
能量波是引力波众多表现形式中的一种,带有巨大能量的引力波可阻挡各种形式的攻击,如果能量波够强大,大到能阻止星球撞击,小到能抵挡微粒子的射入。这次计划的关键是在预定的行动范围边缘释放8个能量波装置,用能量波阻隔出一个营救区域,这次营救计划定为2个小时,是因为2个小时是能量波装置的工作极限,营救区内侦察器自爆形成的脑震荡波可使士兵、看守和那些看上去像医生的人失去战斗力,行动区域外的敌人可百分之百地被拦阻。
“装置准备就绪,可随时投放。”明浩语气低沉地说。
赢惠在肇一川工作的基础上又对三维影像中的一块立体图拉伸压缩了一番:“你们看这八个点是否合适。”
夏劲嵩、明浩和肇一川注视着经几何运算后的三维影像频频点头,表示对预定的八个能量波装置坐标点没有异议,这八个坐标地点是这次营救最关键的一环,它可以阻挡后续前来支援的数千德军。
明浩将预定好的坐标位置,输入进能量波装置的系统内,随后通过飞船的投射筒将8个橄榄球大小的银色装置分不同角度释放出去,装置漂浮在系统设定好的高度待命。
行动的发起时间是毒气室释放毒气前的那一刻。现在集中营里人头攒动,荷枪实弹的士兵正将车皮内的人一一赶出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衣着还算整齐,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土一样的颜色,看来他们经历了一段漫长且痛苦的旅程。
下车后迎接他们的是士兵黑洞洞的枪口,木讷的人群缓慢地按照士兵指引的方向往前挪动。队伍的尽头站着一排士兵和三名身穿黑色长款皮衣的军官,第一名军官将上年龄的人分离出队伍,并指引他们朝集中营西边的一片树林走,第二名军官将男人和妇女儿童分开,第三名军官把正值壮年的男人挑出来,就这样一个个家庭被残忍地拆分了。
丈夫回头无奈地望着妻儿,妻子无助地望向丈夫;儿女望着父母,父母遥望着儿女,这应该是他们的最后一望。年老的男人和女人们被赶往树林里的一个巨大的土坑中,四周枪声大作无一幸免。壮年的男人被没收了行李后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士兵发放的囚服,被驱赶着上一辆停在不远处的卡车,不知他们将被运送到什么地方,看来是被当作苦力使用了。余下的男人换上囚服后被安置在简陋而四处透风的木板房中。那一队妇女儿童被几名穿着得体的女兵带到一处两面都是方格子的超大房间,墙壁高高挂着用各国语言写的‘欢迎人们来奥斯维辛集中营工作’的标语。
门口还为每人发放一块毛巾和一小块肥皂,并告知让她们洗澡后换上统一的服装,这样可以防止传染病传播。妇女儿童及一部分老人脱掉身上厚厚的冬装放入墙壁上的方格子内,一丝不挂的母亲紧紧搂住怀里同样一丝不挂的孩子,在寒冷的北风中瑟瑟地发抖。这群人被女兵吆喝着进入到一间所谓的洗浴室中,这是一间跨度很大的房子,里面很黑,两盏昏黄的灯无精打采地掉在屋顶处,灰色的水泥墙壁上有一道一道的白色印记,这里有四个洗浴用的喷头,房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多到后面人的前胸贴到前面人的后背上。人们开始骚动起来,可无济于事,人还是在往里面涌,四五百平米的房间居然塞进了2000多人,人们感到有点蹊跷,当还没明白要发生什么时,沉重的铁门已经关闭,昏黄的灯竟然也熄灭了,屋内一片漆黑。
隐形飞船内四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射在控制仓中心的那幅逼真的立体影像,毒气室大门落锁的那一刻,肇一川启动了绑定到人的侦查器,虽然侦查器比浮尘还小,可其自爆后的威力足以让一名成年人当场晕倒。就在德国军官、士兵、雇佣看守以及所谓的医生和护士齐刷刷昏倒时,八个悬停在半空的能量波装置释放出一抹白光,白光瞬间连接成片转眼便笼罩了设定的营救区域。一名德军士兵不走运被白光扫过,顿时化为一股蒸汽飘散于空气之中,射到地面的白光将黑色的土地烧灼成红色的流体朝低洼处流去。
肇一川踩着悬浮板第一个冲出悬停在500米高度的隐形飞船,紧随其身后的是4部人形机器人,他们从能量波顶端唯一一片光的缺口处飘入,直冲向地面。
除明浩还有些后续任务外,两名女士也各着带四部人形机器人从白光缺口处进入营救区。肇一川操控悬浮板降落在毒气室的铁门前,两名女士紧随其后降落在不远处,12部机器人‘砰砰砰,砰砰砰’地降落在地面上,掀起一股不小的尘土。
落地后三人马上开启各种装置感知周围的状况,信息实时在手两侧的悬浮框内显示。毒气室门前横七竖八地躺着5名士兵,那名锁门的士兵上身倚在铁门上,头歪向一边,紧闭双眼像睡着了一样。肇一川用脑波命令4部机器人将门口的士兵全都拖到不碍事的地方,然后自己上前亲手打开毒气室的大铁门。
铁门刚露出一条缝,便从里面传出哭嚎、嘶喊之声,那是人在绝望时才能发出的声音,让人听后有一种被撕扯灵魂的感觉,没等肇一川开始拉门,大铁门便从里面被强行推开,毒气室里的人们疯狂地朝外涌来。
肇一川见场面有失控风险,如果2000多人你拥我挤肯定会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尤其是这里面还有儿童和婴幼儿。于是,他将这里的情况迅速用脑波通知给后面的赢惠和夏劲嵩以及跟随的8部人形机器人。肇一川操控悬浮板跃向空中,这一举动惊吓住了刚刚冲出毒气室的人群,人们惊恐地抬头望向10米高的空中,见半空悬着一名身穿银色服装头戴银色头盔的人,黑色的面罩里隐隐有红色和蓝色的线条闪过,他的身后悬浮着一座巨大的灰色大盒子,人们呆愣地站在原地痴痴地望向空中,像是被定格了一样。肇一川将黑色面罩收起,展露出一副亚洲人的面孔,面罩收起的同时他慢慢地向地面降落,人群中有人不知不觉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悬浮在空中几米高的肇一川用英语、法语、德语和俄语反复喊着:“大家不要慌乱!听指挥!我们是来营救你们的,请大家按照我们的安排进入安全屋。”边喊边用手指着刚刚由夏劲嵩调派来的安全屋,第一座安全屋悬停在距地面20公分处。这片地带其实已经很开阔了,但是与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安全屋比较还是不够大,每次只能容纳一座安全屋降落下来,其余的安全屋只能悬浮在高处。即便是已经很精准了,可还是压塌了附近的一座了望塔,至于那座高塔上的士兵是死是活,没有人去关心。
赢惠奔到一名怀抱婴儿的妇女身旁,搀着她朝安全屋奔去。妇女用两条胳膊紧紧将婴儿怀抱在自己胸前,边脚步蹒跚地朝安全屋疾走边不停地用迟疑的目光瞟上一眼身旁戴面罩的怪人。肇一川不停地用多国语言大声地喊着:“大家都跟上,排成一队,动作要快!跟上!跟上!”不少人木讷地环顾着四周,目光里充满了无奈与惊慌,跑在前面的几十名妇女有的捂住前胸,有的捂住下身一个挨着一个低着头茫然地跟在前人的后面,似乎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恐惧总之就像灵魂脱离了躯体的样子。孩子们很快便活跃起来,一个个晃着小脑袋东看看西瞧瞧,最终他们将好奇的目光集中在了2.5米高的机器人和悬浮的安全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