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本上有无数好诗、好词、好句来赞美地球上的日出与日落,可太空城的日出日落却是那么的单调与刻板。太阳先从地球黑暗面撕开一道光亮的口子,之后这个口子被越撕越大直至她整个身躯从地球的体内钻出来,没有朝霞的前奏直接就是耀眼的光芒。
太空城通透的穹顶随着阳光的照射调整着原子结构与自身的磁场强弱,抵挡着来自太阳喷射来的a射线,电子流β射线以及 γ射线和波长小于0.1纳米的电磁波。宇宙中生命体脆弱到了极点,没有极其严密的防护人类一秒也不能在宇宙存活,但科技给了人类施展的空间,使人类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太阳炙热的白色光芒几乎铺满了这间圆形的房间,除留有一条宽敞的浮梯通道,环绕的墙壁全是落地透明窗,这里是太空城的制高点,如今被布置成一间会议室。明浩被阳光晃的有些睁不开眼,揉了揉视线模糊的双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椭圆会议桌上睡了一晚,环视四周诸葛烈宏躺在两把椅子上,肇一川则将身体窝在椅子的最深处双腿翘放在桌面上。
他轻笑了一下准备从会议桌上下来,双手往后一撑,胳膊碰到一个人的身体,原来在他身后还躺着个人,回头看原来是夏劲嵩。昨天夜晚安顿完移民,大家在会议室碰了个头,碰头会开完后他们终于撑不住了,实在没有力气再回住处,便在这里凑合了一晚。明浩轻手轻脚地从会议桌上下来,站在地上伸了个懒腰让僵硬的身体重新柔软起来。猛地浮梯门“哧”地一声打开,尹丽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跟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辆漂浮的银灰色餐车。
“起来了!起来了!太阳照屁股喽!”尹丽一身银色防护服被阳光照的像罩着一层光晕,头发盘在脑后如同一位欧洲神话里的女神降临此地。
“我为大家准备了丰富的早餐,快起来了,一会还要开晨会。”边说边拍拍这个,推推那个催促着刚从梦里醒来的人。
在一片哈欠和埋怨声中,大家慵懒地从梦乡回到现实。
“你们赶快去搞一下个人卫生,饭后真的要开会。”尹丽拍着手催促着大家。“动作快,快起来。”
明浩摇晃着朝浮梯门走去,同时抱怨道:“睡觉前不是开完会了,怎么又要开。难不成咱们这里也官僚起来了。”
这时浮梯门开启,高静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推了一把明浩道:“后续工作千头万绪,24小时连轴转都忙不完,快点吧你。”看来明浩刚刚的抱怨被她听到了。
早餐是面包、牛奶和奶酪,当然这些全是人工合成的食物,只是做成人们习惯的样子和口味,无论是在形状、口味、还是营养方面都无限接近它们在地球的样子。大家匆匆吃完饭,撤下杯盘后晨会就开始了。
8人围绕在白色会议桌旁,每人的面前都有一个信息框,框中的影像和数据在不停地跳动着。5分钟之内没有一人说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会意地笑了起来,其实就在刚才大家面面相觑时,他们相互用脑波进行了沟通,用脑波沟通要比用语言沟通清晰快捷,关键是处理的信息量大。用语言表达需要1个小时说清楚的事,用脑波传递信息只需数秒,短短五分钟,大家便将自己管辖内的工作做了总结与汇报。
张喆面带着笑容地开口道:“好,我来说几句下面的工作方向。”
“好!好!给领导呱唧,呱唧。”明浩边说边心不在焉地拍了两下手掌。
张喆笑着抬手,指点了明浩两下无奈道:“调皮。”
张喆归纳总结了从移民抵达太空城,至所有人安顿妥当的这段时间,哪些事项需要跟进,哪些需要注意。新的城市,新的居民,必然会产生新的关系,新的事物,所以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非常认真。张喆发言的文字同步显示在私人的信息框中,高静和诸葛烈宏不时在文字上标注出同自己有关的事项。虽然大家知道用脑波交流的益处,可一切事物都是有惯性的,讨论问题时大家还是喜欢用语言进行交流,语言交流给人一种亲切感。
“我说完了。大家还有什么需求请提出来?”十分钟张喆的发言就结束了。
尹丽挺胸直背,一脸严肃地说:“我有。”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她,等待下文。
尹丽将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相扣道:“合成的食物大家都吃过了,目前反应良好。当前我们合成主食、肉类以及奶制品都没有问题,大家也品尝过。一定有人注意到每次吃饭我们都要服用维生素和纤维素片剂,这是因为我们在太空合成植物的成本不划算,这里所说的成本包括价值成本、时间成本还有空间成本。”
“停一下,你说的这些成本怎么解释?”肇一川皱着眉头,打断了尹丽的讲述。
尹丽没有马上回答,抿了一下嘴唇像是在思考什么。“举个例子吧!我们用合成一公斤肉类与合成一公斤蔬菜来说明。组成它们的基本元素碳、氮、氧、氢等,当然还有一些微量元素及每种食物的特殊组成部分,上述这些我们都能成功培育与合成,可在流程中我发现,制作同样重量肉类与蔬菜,蔬菜反倒比肉类程序更加繁琐。”
“停一下。”明浩不可思议地再次打断尹丽的发言,“植物的组成比肉类要简单的多,其分子链就能说明这一点。你怎么说合成蔬菜比肉类繁琐呢?”
尹丽转头看向明浩笑道:“那请问是肉类品种多还是蔬菜品种多?”
尹丽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菠菜和油菜表面看它们外形特征不一样,吃起来口味也不同。为求得每种蔬菜有每种蔬菜的口味,这方面的成本就很高,更何况蔬菜的种类又繁多,还有个问题是蔬菜需要保鲜。”尹丽说完这些把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的无奈。
说到此处,会议桌上平静了2分钟。
张喆扫视了会议桌一周,然后对大家道:“此事尹丽之前与我提出过,因忙着接收移民的工作而被耽搁了。”
“今后,太空城的居民会越来越多,如果都要用每天吞服片剂来代替吃蔬菜,就太悲哀了。尹丽提出在太空城里进行无土栽培蔬菜,大家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建议。”张喆说完再一次扫视一圈大家。
“这是个好主意,既解决了蔬菜问题又解决了氧气供应问题。”诸葛烈宏的声音坚定而低沉,“另外它不仅能提供食物还能绿化环境,我已经从地球带回一批种子,现在正在实验室进行基因复制,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如大家同意在太空城进行无土种植蔬菜,我将加快这方面的工作。”
在座的人全表示赞同,一致认为这件事应该上升到战略高度。
“补充一点,我们不仅种植蔬菜还要种各种水果。”尹丽情绪高涨地说。
肇一川眉头微蹙一下,继续表达着自己的想法:“蔬菜可以水培,水果是需要土壤的,这个挑战有点高。”
“难度是高了点,可与我们目前掌握的科技有实现的可能。”张喆将自己的悬浮信息框推送至桌面中心,说道,“土壤基可以从火星上取,至于其它元素可以合成后添加。”
夏劲嵩笑道:“这样好,你们看看,我们现在的城市以及城市里的建筑,那里都是单调的颜色和刻板的线条。如果开会时从身旁的树上摘下个大苹果,或是桃子,更或是几枚樱桃,那该是一个多么惬意的场景。”
她边说边闭上眼睛抿了抿嘴唇,仿佛苹果和桃就在她的身边,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
“醒醒吧!即便我们马上实施那也是几年后的事了。”明浩推一把沉寂在遐想中的夏劲嵩。
“边开会边摘下身边的水果吃,我也喜欢,既然张喆说可以实现,我们不妨将此事升到优先实施项目,试想:以后来太空城的人,看到的是绿树成荫的街道,绿叶间果实累累,整座城市都散发着植物的清香。而现在我们的城市......”赢惠稍稍停顿,在脑海中寻找与当前城市匹配的词语,“......像一座活死人墓。”
夏劲嵩双手在座椅单薄的扶手上一用力,猛地站起身说:“鉴于大家意见这么一致,毛遂自荐,我愿意承担这项任务。来完成我边开会边能随手摘下果实的这个心愿。”
现在谁的工作都堆积如山,如此浩大的工程不会有人与她争抢,谁知竟有人站出来反对。
“我不同意!”声音清脆。
大家顺着声音看去,反对的人是尹丽,她一脸严肃。夏劲嵩向她投去质疑的目光,她不明白尹丽为什么会第一时间跳出来反对她。
尹丽见大家都质疑她的反对,莞尔一笑,圆润的脸上跳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她还要实施第二次穿越呢。”
听到尹丽的解释大家都释然了。最终决定,穿越计划完成之前这项任务先由尹丽负责。
会议持续了3个多小时还没有要完的意思,一万五千人的吃、穿、住、行以及很多千头万绪的事物太多了。况且有许多是8位年轻人根本没有遇到的,例如:移民中有不少襁褓中需要吃奶的婴儿,奶粉、奶瓶、尿布,这些需要立刻解决。穿越与运送过程中好心的妇女照顾了这部分婴儿,现在到了太空城就需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另外还有一些6岁到13岁的孩子,这些孩子80%没有了父母,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惹事的年龄,这些孩子在太空城折腾起来,会惹出大麻烦的。类似这样的事把这几个人整的头都大了,但方法总比困难多,最终,这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在艰难的选择中被一一解决掉了。
当大家感到身心疲惫时,尹丽操控机器人送来了冰凉的可口可乐,当然,这个可乐不是从地球购买的。会场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诸葛烈宏、赢惠和肇一川失焦的目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望着视线内没有生气的城市,他们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杯中棕色的液体,液体中升腾出许多微小的气泡,气泡抵达液面后瞬间爆裂,不时能听到那些气泡爆裂时发出‘咝咝啦啦’的声音。
明浩和夏劲嵩的可乐杯子是空的,他俩四仰八叉地摊坐在椅子里,微闭双眼,偶尔打出个气嗝,拖着长长的肉欲时才发出的声音。尹丽则双手握着杯子愣愣地看着气泡从杯底升到液面。张喆和高静端着只有一半液体的杯子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三分之二的城市。
最终他们发现,处理琐事比解决科技上的难题还要耗费脑力,而且不仅耗费脑力还牵扯精力。一个问题看似解决,可其后面又会牵扯出无数的细枝末节,即便他们大脑利用率已达90%以上也让这些事搞得阵阵头痛。
“从诺斯回来,我们连休闲的时间都没有,只有工作。”明浩把头枕在脑后自己的双手上呢喃道。
“以后会有休息时间的。”肇一川无精打采地接过明浩的话头。
“哼”明浩懒洋洋地说,“但愿有那么一天。”
看到大家情绪不是很高,张喆提议道:“要不我们每人讲个笑话,放松放松心情,后面还有十个议题呢。”
大家对张喆的提议兴趣并不高,只有尹丽响应。
她缓缓开口:“说,有一个罪犯被关押了许多年,由于他表现较好获得假释。释放的那天,他跪在地上发誓道:‘如果再犯罪就让上帝惩罚我吧,让我不得好死’。可假释后他贼心不改抢劫了银行,在逃跑的路上还杀了人。每当想起他发过誓言心中就惴惴不安,于是找个偏僻的地方躲了起来。几年后他犯得案子渐渐被人忘却,重要的是他的誓言也没有应验,于是就认为没事了。一番花天酒地后,他和他新认识的情妇坐上一条豪华游轮去旅行,在海上航行了几天后船遭遇风暴就要沉了。他马上跪在船板上双手合十祷告说,‘上帝啊!请你不要因为我一个人的错而惩罚一船的人。我罪不可赦,但船上的人是无辜的,请您不要因为我而迁怒于他们。’这时候天空传来上帝的声音‘别废话了,无辜的?你以为这些年我闲着了吗?凑齐一船人我容易吗?’”
笑话讲完后,冷场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尹丽无辜地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大家看她的眼光都怪怪的。
“这个笑话,不可笑吗?”她反问大家。
“这是笑话?你看我们这座城像不像漂浮在宇宙中的一艘船?况且我们培育这个,重组那个,干着上帝他老人家的工作。”明浩说到这里佯装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高静展开一幅信息窗,岔开了话题道:“上帝怎么想咱们管不了,眼前是大家都精神了,那我们继续会议议程吧。”
肇一川在椅子上整了整身体,扭头对高静道:“议程先放一下,能简单介绍一下,我们穿越这段时间地球方面对我们有什么行动吗?”
“好”。高静瞬间进入工作状态,正襟危坐道,“他们还是不同意我们加入联合国,因为一些国家对我们的来历始终保持怀疑。可私下很多机构和组织愿意与我们接触,有些国家或明或暗地表明要与我们单独建立联系,其实他们都有国家背景。现在美国、中国、法国、德国、意大利还有日本和韩国同意我们在他们国家建立联络处。现在我们的人都在这里,大家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是好事啊!当下地球各种动植物的基因序列就是我们急需的,联络机构应该马上建立。”肇一川不假思索地迅速回应道。
高静苦笑着说:“我也想马上建立联系,可人呢?谁手中的工作都必不可少。”
会场又陷入了沉默。现在他们急需的是能与他们同心的自己人。
张喆打破沉静道:“我们现在做不到每个国家都建立联络机构,先建立一个也可以,先将通道建立起来。”
诸葛烈宏微微摇头道:“我不同意先建立一个,要建立就一同建。先建一个联络机构,其它没建立的国家心里会怎么想,我的想法是这样,在希望与我们建立联系的国家都开设办公地点。办公人员在当地国家招募,人员工资咱们出。几碗水都要端平,以后好办事。我们需要的资源也可以货比几家,总比在一棵树上吊死强。”
“好主意。”明浩朝诸葛烈宏竖了一下大拇指,赞许道。
“那,尹丽你与地球联络,说明我们的想法。”张喆扭头看向尹丽。
“好,我尽快与地球联络。”
见这件事已经落实到位,张喆将目光投向诸葛烈宏,因为下一个议题是他提出的。
诸葛烈宏锐利的目光依次从肇一川、明浩、赢惠和夏劲嵩的脸上扫过,把这几人看得有些发毛。很明显,这几人都是穿越小组的成员,不知道诸葛烈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浩不自觉地抹了一下脸,怕脸上沾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们?”夏劲嵩不示弱地盯着诸葛烈宏明亮的双眸。
当诸葛烈宏认为气氛已经营造的很充分时,才语调低沉地说:“我对你们穿越小组有意见,有看法。”
“有意见有看法是好事啊!我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明浩将后背重重靠在椅背上,双臂抱于胸前。
诸葛烈宏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下次选移民的时候你们能否筛选一下,这批移民中有354名小脚老太太,缠足知道吗?那是残疾人。”
穿越小组听到诸葛烈宏提的意见都哑然失笑。
夏劲嵩笑道:“你以为我们是去菜市场买菜吗?挑品相,挑大小,能把人安安全全地接到太空城就是最大的胜利,你还挑肥拣瘦的。”
“这点事还难得住您!为她们动个小手术就行了,我听张喆说你已经可以利用基因序列培育人体组织了。”肇一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唉!”诸葛烈宏叹了口气,继续抱怨道,“354位小脚老太太,哦,当然她们现在还不是老太太。这些小脚女人的脚根本就没法用手术来解决畸形,她们的骨骼已经不能修复,不可逆,你们知道吗?解决的方法是,提取她们身体的基因培育出新的骨骼,你知道这需要多长时间吗?354人恢复成正常人需要2年多的时间,我不能把其它的工作都停下来,天天鼓捣女人的小脚吧!我的时间!时间!”诸葛烈宏把时间两字说的很重很重。
大家相互交换了一下目光,原来诸葛烈宏是因这件事占据了他宝贵时间而向穿越小组抱怨。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喆皱着眉头道:“移民是接来了,可麻烦也多了不少,打乱了我们原先的发展脚步。我最近正在测试‘生物计算机’,可现在却……。”
张喆的话没有说下去,大家知道由于安顿移民张喆最近忙的是制造手环,研制‘智能伙伴’这些牵制了他许多大项目的推进。
肇一川清了一下嗓子说:“收集人员资料时,我对他们的履历做了详细记录,记得这些人中有83人是医务人员,有3613人是金陵女子学院的师生,另外还有1239人是工厂里的工人,具体数据大家都可以查到。我们应该马上将这些人利用起来,分配到需要的岗位,让他们边熟悉环境边在岗位上学习,把他们培养起来我们就能抽身做自己手里的工作了。”
张喆边浏览眼前信息框肇一川所说的那个履历表,边说道:“大家看这样好不好,夏劲嵩让你新认的姐妹俩找出一些理解能力强的年轻人,我们先对这部分人进行强化培训,时间要短,越短越好,但质量不能差。培训内容是基本的宇宙知识,之后让他们成为教员,这样能减轻我们不少负担。收徒这件事也要同时进行,助手能干了咱们自然就抽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