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一川返回基地的第三天便找到那几十名欧美人,同他们深入交谈后知晓,这些人强烈的情绪波动是由多种原因构成。其一基地的管理人员少,没有过多关照到他们这个群体,自来到这里没有人与他们交代过最终的去向,让他们心里产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其二周围全是中国人,中国人不爱与他们交流,(其实是语言不通交流不畅)觉得他们是一群被边缘化的人;再有就是这里的环境,北极圈的极夜本身就给人一种压抑感,长时间在这样一种环境下生活,极易使人患上抑郁。了解到这部分人的需求,肇一川耐心地与他们做了解释,3个小时的倾心交谈,让这群欧美人脸上露出了笑容。临走时肇一川将一个通信器交到一名叫里根的中年人手里,并告诉他,如果有什么疑问或困难可以随时呼叫他。
“里根,里根。”肇一川边往回走边叨念着这个名字。
心想:难不成将美国未来的总统接来北极了,如果真是美国未来的总统,那历史进程改变可太大了。不过,让肇一川心宽的是没听说过里根在当总统前来过中国,所以他深信此里根非彼里根。
大型机械的轰鸣声打破了北极特有的宁静,肇一川与明浩分别在极地的冰面和地面上开工。他们选中的这块基地正好位于陆地和北冰洋的交界处,冰面上开工是为了贮存食物,地面上开工是藏匿被服等不需要冷藏的物品。冬天在北极冻土地上开工是需要勇气的,但对穿越小组来说这并不是问题,大型工程机械他们带了几部,原本是为了应急,不想真派上了用场。
基地选择地点位于俄罗斯北部喀拉海和拉普捷夫海间突出的泰梅尔半岛,这个地方位于北极圈内,冬季平均气温在零下30至零下50摄氏度甚至更低,夏季最高气温也才8度。
绿色的极光像是飘荡在水中的油彩随时变换着形状,机器的身影在轰鸣声中缓缓地移动着,给人一种诡异的效果。明浩坐在操作台前,关注着屏幕中工程的进展情况。食物要贮存在冰面下的永冻区,需要开凿一条1.5米直径的垂直通道至永久冰层,而后在永久冰层掏出一块容纳空间。从几十米深的冰下,通过1.5米直径的通道将冰一块块掏到地面,依所剩食品的体积估算,他们要在冰下开凿出一个数百立方米的空间,估算需要一个月时间。可如果将冰加热再将融化的水抽上来,这样工期只需三天。粗壮的管口喷涌着水柱,水柱落地瞬间变成冰凌。两天时间四座20米高的冰山便出现在工地现场,冰山晶莹剔透,映射着漫天飘舞的极光和天边殷红色的天空,每一块冰面都反射出不同的色彩,像亿万个万花筒在不断地转动。
肇一川这边就简单多了,就是在地面上挖坑,而后将被服做好防水埋入坑中,最后将土回填就算完成任务。明浩那边用了三天时间才将剩余的食品转移至永久冰层内,然后将冰再化成水注入进通道,水结冰后封住通道。为5年后能寻到位置,同食物一起埋下的还有定位装置。
穿行在安全屋与安全屋之间,每座安全屋中部都冒着热气,有种饭点进入东北农村的感觉,餐厅设在屋的中部,做饭时会产生热量,为调节安全屋内的温度和湿度控制器会排出屋内多余的热量和水分。
肇一川正要进入一座安全屋,因为他看到在这座安全屋的人名单里,竟然出现了日本人的名字,这让他大感困惑。此时,迎面一位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正朝他挥手,昏暗的环境很难分辨来人,那人迈着艰难的步伐来到他面前,这里下雪是家常便饭,刚被机器人夯实的雪路很快又被白雪覆盖了。来人是赢惠,她清秀的面庞没有用面罩遮挡,睫毛和眉毛上结着因呼气形成的白霜,像是女版的白眉大侠。
“多余物资全安排好了?”赢惠先开口问。
肇一川的鼻子里喷着一股热气,没有说话,朝对方做了个oK的手势。
“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肇一川边跺下粘在靴上的雪边用手指了指悬浮在自己面前的信息框,那上面赫然出现了一列日本人的名字。
赢惠望了一眼会意地一笑。
“怎么你了解这件事?为什么我们这里会有日本人?”肇一川更加疑惑了。
“我陪你去看看,自她们来到这里,我也只见了她们一面。”
赢肇二人走入第12号安全屋,紫光和雾气瞬间清除掉他们不该带进安全屋的所有。进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队伍,排队人的手里一个金属饭盒和一个木头碗,正一个挨着一个排队领餐。虽然队伍歪七扭八不算整齐,却没有吵闹和说话的声音,二百人领餐竟然这么安静,有点让肇一川不解。肇一川向赢惠投去询问的目光,赢惠将嘴凑到肇一川耳旁,压低了声音说:“夏劲嵩出的主意,不按顺序排队和出声的人一律排最后一个,两次就是现在这个效果了。”
顺着队伍往里走来到领餐处,这里分餐的有7人,其中有一人竟然是刘美琴,她正低着头为排队的人分餐,感觉有人没有排队就来到前面,她小脸一沉,扬起脸正要说些什么,见来人是赢惠和肇一川便微笑着朝二人点了一下头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今天的午餐是每人150克米饭、25克牛肉罐头、15克鱼干和一碗味噌汤。大人与孩子高高兴兴地端着自己的那份伙食回隔舱进餐,有些人领到伙食还小声发表一下自己对吃食的看法。
肇一川指着发黄的米饭,小声问赢惠:“为什么米饭这么黄?”
进来时,第一眼看到饭盒中的米饭是黄色,本以为是黄米,可走近看就是大米,直到现在他才开口问赢惠。
“这是糙米,只去掉外面的稻壳,日本人这样做是因为糙米的矿物质、维生素和纤维素等营养成分比白米高很多,唯一一点就是口感差。”
“这帮日本人真精!”肇一川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后将声音压低了一度问,“那几名日本人呢?”
赢惠从队头扫视至队尾也没找到只见了一面的几名日本人,便提议道:“下次吧,或许已打到饭回卧舱了。”
二人转身准备离开时,猛然发现在灯光暗淡的角落,面对舱壁跪着6个人。二人对视一眼,心想:怎么在这里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难道移民中也出现了霸凌。赢惠快步走到6人身旁朗声道:“你们站起来。”然后对着人群情绪有些激动地大声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她们为什么会跪在这里?她们为什么不去排队用餐?”
“她们是日本人,她们说日本话。”队伍中一个微弱的声音辩解道。
赢惠回头辨认,刚刚站起的6人,正是肇一川要找的几名日本人。
马上队伍里有人附和道:“对,她们是日本人,日本人在南京杀了那么多中国人,留一条命已经对得起她们了。”
赢惠微微摇头,沉思片刻,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站了上去。
面对着人群,语气低沉地说:“兄弟姐妹们,日本人的确是给我们带来无尽苦难,可发动这场战争的只是个别人,那些发动战争的日本人,在不远的将来他们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
稍停片刻,她环顾着人群,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我们把对日本人的仇恨转嫁到这六名手无寸铁的妇女身上,即便是立刻就结束她们的性命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另外解救她们的时候,她们同中国妇女一起被运往‘慰安所’,这说明她们也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
“在南京城,日本人杀了多少手无寸铁的中国人,对待日本人就不能客气。”人群中有人愤怒地喊道。对这些刚从日本屠刀下生还的人来说,无论什么样的道理都是那么的苍白。
赢惠清了清嗓子,声音柔和了许多:“我理解大家对日本人的憎恨和厌恶,日本军国主义给亚洲人民带来的苦难不是我们杀几个日本女人就能化解的,大家说对吧? ”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大家,这里有谁知道冲绳?”赢惠突然将嗓门提高,情绪有些激昂。
一名带着圆框黑边眼镜的女生青涩地答道:“我知道,冲绳是日本的。”
“那你知道冲绳最早叫什么吗?”赢惠追问道。
人群鸦雀无声。
停顿了5秒,赢惠语调沉重地大声道:“她叫琉球群岛,琉球群岛自1879年之前都是我们的藩属国,从1879年后被日本人侵占改名为冲绳。她们六人就是从冲绳被日本人征集用来慰劳日军的,是我们的清政府没有能力保护她们,请问她们的苦难又要向谁去诉说。是当时清政府的无能,使得整个琉球群岛落入日本人手中,我还可以告诉大家,几十年后琉球群岛始终被日本侵占着,这些女人她们有什么错?!”
赢惠将最后一句说的很重,人群一片肃静,针落可闻。
现场安静数秒后,几名学生模样的女生,默默走到六名琉球妇女身边将她们扶进了队伍,并拾起地上的饭盒和木碗。赢肇二人再没说什么,只是离开时,肇一川朝分餐的刘美琴招了一下手,示意让她跟过来。刘美琴将分米饭的勺子交给旁人,跟随二人来到了安全屋大门旁。
肇一川异常严肃地对刘美琴质问道:“刚才的情况你早就知道了吧?为什么不将这件事上报。”
静默了几秒后,刘美琴小声道:“我也以为她们是日本人。”
“美琴。”肇一川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我们来自哪里,要去哪里,我想你劲嵩姐全告诉你了,我们建立的世界是人人平等和人人自由的世界,不分种族,只是生存和死亡。我们的那个世界很脆弱,如果我们自己内部都出现分裂,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肇一川喘了一口气,继续道:“也许我刚才说的话太深奥,你现在还不能理解,你和美琪要记住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我们的亲人。
刘美琴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眼神中有疑惑也有期待。
“我知道了,把她们当成亲人,让这里所有的人像亲人一样生活在一起。”
离开的时间终于到了,基地上人头攒动像是蚂蚁搬家一样,忙碌但不混乱。老幼病残被先安排上了‘诺斯’号飞船。赢惠和夏劲嵩在一座安全屋一座安全屋地清理物品,明浩率领重型机器人压缩并搬运安全屋,半个足球场大的安全屋被压缩成双人床大小,安全屋的压缩比例为1:98.75,为什么是这么一个蹩脚的比例,安全屋建成需要56种物质元素,这些元素组成的物质结构非常复杂,其原理与造木桶一样,而木桶大小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各种物质原子排列的规律不同,原子与原子之间的距离也不同,每种物质的压缩比例也各不相同,这么多的物质一同被压缩就有了上面的压缩比例。整整忙碌了两天,终于将所有的安全屋全整齐地码放进‘诺斯’飞船的舱室中。
四台氢氦推进器将地面的冰雪直接化为了气体,巨大的气流将飞船周围几十公里的雪吹的漫天飞舞,犹如一场暴风雪降临一样,到处都是白色,分不清是水蒸气还是纷飞的雪花。推进器的功率渐渐增大,五米厚的积雪在如此巨大的热能下早就化成了气体,红色的射线流舔舐完积雪后继续灼烧着雪下的土地,土地被烧成了红色,这时飞船巨大的躯体已经升至到几十米高。
驾驶舱除了穿越小组成员,还多出两名可爱的女孩,毫无疑问这两人便是刘美琴和刘美琪,夏劲嵩与两姐妹的关系特别融洽。她俩从小接受的是现代化教育,所以当闲来无事时,夏劲嵩便给她们讲太阳系、原子核、氢气等这些科学词语,两人并未感到匪夷所思,同时两人对未见过的事物表现出特有的兴趣。为满足两人的好奇心,同意她们进入飞船控制舱,观摩这次穿越未来。两人自进入这艘星际飞船到恍惚地坐在宽大的悬浮椅上,眼睛就没停止在一处超过三秒,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太神奇了,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10几分钟后,飞船拖着淡蓝色射线流冲进黑漆漆的太空,将宁静而圣洁的白色世界还给了北极。距地球10万公里时,夏劲嵩相继关闭了释放在地球环绕轨道上的六颗卫星,升轨后的它们在更高的轨道上运行,为下次使用做好准备。20世纪三十年代的地球周围是那么的干净宛如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想想再过70年这里将变成什么样子,发卫星还要随时提防被太空垃圾撞到。
飞船进入真正的宇宙航行,除明浩一人戴着主操控头盔外,其他人员在各自的悬浮框前忙着自己那摊子活。诺斯飞船朝距地球4个天文单位的木星轨道飞去。
航行了约半小,夏劲嵩领着一直处于迷茫状态的刘姓姐妹去各个舱室巡查移民的沉睡情况,为什么要让移民都进入了睡眠状态?此举也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多人在宇宙中航行还要实现穿越,且他们又从未经过专门训练,他们又没有防护服,虽然舱室做了特殊处理,完全可以抵御穿越给人体带来的时空伤害,可时空交替时人体还是会感觉到不适。如果某人出现特殊状况,尤其是在穿越的关键时点,其后果很难想象。
这个问题在最后一次会议上被当做重要议题进行讨论,夏劲嵩和明浩提议释放不同赫兹的电波直接控制人的睡眠。为什么会想到用电波来控制人的睡眠呢?这要从北极基地说起。移民被运至基地后很多人根本睡不着,别说是移民就是穿越小组的4人也是经常失眠,于是明浩和夏劲嵩开始研究如何能让人快速进入睡眠的方法,他们发现人刚躺下闭上眼睛脑内释放的是a波,频率为8-12hz; 睡眠初期进入到θ波,频率为4-8hz; 昏睡阶段是δ波,频率是1-3hz; 做梦阶段是β波,频率是14-30hz。利用这个发现他们制定出一整套计划,当移民进入舱室,换气系统中释放出微量的乙醚气体,使人能相对快地进入睡眠状态,随后各个舱室开始推送从θ波到β波电波,这种催眠的效果非常完美,进入‘诺斯’飞船的移民很快就进入了梦想。客舱内什么表情的睡脸都有,有的严肃、有的微笑、有的安详,当然也有说梦话的,磨牙的,打呼噜的。
飞船曲率飞行了8个小时后抵达预定地点,这里是木星轨道,可现在木星距离他们有几千万公里之遥。八个小时,最活跃的就属刘姓俩姐妹了,飞船虽然有重力装置,可重力只有地球的一半,身轻如燕的二人跳到这里看看,蹦到那里瞧瞧,八个小时就没闲下来过,直到赢惠说准备穿越飞行时才将二人固定在座椅上。
白光闪耀,诺斯号飞船没有悬念地再次穿越,回到了20世纪九十年代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