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特琳女士说了几句安慰两姐妹的话后,一脸郑重地对肇一川道:“你们跟我来吧。”
一行人走入这栋用灰砖砌成的楼内,里面的装饰具有西方风格,地板是深褐色的实木,人走在上面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四部机器人走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地板无法承受上面的重量而要断裂一样。跟随魏特琳女士来到一扇深棕色的双开实木门前,肇一川抬头扫了一眼门头白色的吊牌,上面用繁体字写着‘教务处’三个字,魏特琳推开门示意让大家进去。那位中年男人还是对一行人不放心,一直没有离开魏特琳的身旁,魏特琳看出中年男子的担心,侧身小声道:“我这里没事,你带琴儿与琪儿去后面清理一下,我跟他们谈谈。”中年男子朝肇一川投去不信任的目光,肇一川则迎着他的目光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放心离开。
跟随肇一川进屋的只有两部机器人,另外两部被留在门外警戒。进屋后魏特琳女士疲惫地用右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沙发。走向黑色欧式沙发的同时肇一川扫视一遍屋内环境,这个房间有五六十平米,面对门口有两扇向南的窗户,由于是清晨还没有阳光射进来,沙发摆在两扇窗户中间的位置,沙发的右侧是一排带玻璃窗的柜子,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整齐堆放着一摞摞的纸张,左侧是一张老式办公桌,除了一盏台灯一瓶钢笔水外什么都没有,办公桌前后各有一把褐色的高背座椅,这里最吸引眼球的当属办公桌后面整面墙的书架,书架上塞满了书。坐在沙发上肇一川借助窗外射进来的晨光仔细观察魏特琳女士,她面色惨白面容憔悴,由于过度疲劳白眼球上爬了少许的红丝,可眼神依然锐利。见来人坐下,魏女士扫了一眼进屋后站在门一侧的两个怪人,随后将目光投向肇一川开口问道:“你能救人出城?”明显语气中带着怀疑。
“是的,晚上我们的飞艇可以降落在校园,营救人出去。”肇一川的口气十分坚定。
“你把他们带到哪里?”问完这句话后,魏特琳女士似乎没打算听到答案。
而是微微叹了口气小声道:“无论去哪里都比在这里强。”
停顿片刻,肇一川没有正面回答魏特琳的问题。
岔开话题道:“魏特琳女士,能简单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吗?以便我们做出营救计划。”
女士脚步疲惫地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横躺竖卧的难民,喃喃地说:“我们每天都在接收难民,主要是妇女和儿童。现在校园里的难民应该有两万多人了,日本人进城后我们推举拉贝先生为‘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主席,虽然我们努力收容难民,可也无法保证他们的绝对安全,日本兵随意进出抢人杀人,我们制止也无济于事。”
“拉贝,拉贝先生那里也不安全吗?”
魏特琳转过头盯着肇一川的双眸问:“听你的口气,也认识拉贝先生吗?”
肇一川愣了一下说:“听说过此人,他心地善良。”
魏特琳转回身,继续望着窗外:“对于拉贝先生,日本人还不敢做的太过分,他的工厂里已收容了几万人,可食物、衣物、卫生都是问题,食物只能维持3天。”
肇一川听完魏特琳女士的简单介绍,对现在的局势有了些了解。心想他们这次总共才能带走1.5万人,光是这两个收容所就近十多万人,怎么办呢?
魏特琳见肇一川面带难色,以为他的营救计划要搁浅,忙问道:“有什么困难吗?”
肇一川对视着来自对方期待的目光,回道:“营救不是问题,只是我们不能将收容所里的人全部解救出去。”
原来困难是人数太多不能全部解救,魏特琳女士稍稍放下心来,语气平静地说道:“人数确实太多了,就你们5个人能救出多少救出多少吧,总比都在这里等死要好。”
“我们能带走1万人。”肇一川把一万人说的很重。
“什么 ?一万人!”魏特琳女士面带惊愕地重复着肇一川的话。
“对,但必须在晚上行动,估计每天我们的运力应该在1000人左右。”
魏特琳女士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她在屋中边来回走动边搓着双手,自言自语地小声叨念着:“那些姑娘们有救了,她们有救了。”
魏特琳女士猛然走到肇一川面前,朗声道:“我有一个请求。”
说这句话时,她的眼里似乎在冒着光。
“您讲。”肇一川抬头对视着那火热的目光,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能首先考虑解救出我们学院里的学生吗?”此话一出,肇一川看到的是魏特琳女士恳求的目光。
肇一川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黑压压的人群淡淡地说:“这里,谁离开由您来决定。”
“很好,很好。你先坐,我去找程先生商议一下。”魏特琳女士急匆匆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肇一川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准备休息一下,突然校园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喊叫声,哭泣声,汽车喇叭声不绝于耳。他正准备出去探个究竟,房门被猛地推开,魏特琳女士冲进来焦急地说:“你们不要出去,日本人又来抢人了,我去设法阻止他们。”随后关门朝校门口赶去。
肇一川透过窗户往校园望去,地面上的难民如待宰的羔羊一样,无助且绝望地望着校门的方向。突然两个熟悉的身影冲出这座楼朝校门口跑去,肇一川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刘美琴和她妹妹刘美琪,心想:她们这是干什么?难道要羊肉虎口吗?以为这些日本兵会同她家里的那五个日本兵一样任由她们随便收拾吗?本能地通过通信系统,命令门口的两部机器人将刘家姐妹带回来,顷刻间两部机器人如两团黑云一样裹挟着两名少女回到屋中,两名少女在两部机器人的怀里乱踢乱撞,那名叫美琪的少女竟然用牙齿去咬机器人,看着她奋力撕咬机器人的胳膊和手,着实为她的牙齿捏了把汗,那可是能抵挡炮弹的蒙皮啊!折腾了几分钟,两位少女终于没了力气,机器人将她们按在沙发上让她们动弹不得。由于挣扎激烈她们喘着粗气胸口快速地起伏着,两张俏脸涨得微红,四目愤愤地注视着肇一川。
局面持续了两分钟左右,肇一川才开口问:“你们出去干什么?”
“我们跟日本人拼了。”这句话是从刘美琪的牙缝挤出来的。
“不像你们,胆小鬼。”刘美琴用一种鄙视地眼神盯着肇一川。
肇一川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说:“我们能杀死门口的日本兵,可日本人回过头来实施报复,整个金陵学院你觉得还能活下来几个人。”
这时魏特琳和她的助手程女士走了进来,她们的表情十分沮丧。“又有21个女人被拉走了。”魏特琳女士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肇一川诉说。
这时刘美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前冲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肇一川面前说:“求求你们把她们救回来吧,我知道你们有这个能力。”
魏特琳和她助手进屋的那一刻,肇一川便命令机器人取消对两姐妹的控制并让四部机器人都退出了房间。见到这阵势,肇一川跳到旁边慌张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心想按时间轨迹你能当我奶奶了,你给我跪下不是折我的寿吗,这时那位姓程的女士拉起刘美琪劝道:“他们动手救人会激怒日本兵,谁知道他们一怒之下能做出什么事来。”少女抹着眼泪被拉到一旁。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程女士帮刘美琪在整理凌乱的发丝,肇一川站在沙发旁无助地看着目光呆滞的刘美琴,魏特琳女士则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这样的安静持续了足足五分钟,程女士知趣地将刘家姐妹带出了房间。
魏特琳女士伫立在窗前一动不动像尊雕塑,突然她语气淡淡地说:“刚才在校园的草地上有个新生命诞生了,他来的真不是时候。”
然后转动身体,看向在身后一直没有动静的肇一川说道:“拜托你们能多带一个走就多带一个走吧。”
肇一川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会尽最大努力。”
这时程女士折返回来与魏特琳女士交互了一个眼色,看来她已经把两姐妹安排妥当了。程女士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肇一川说:“我们想请你们提供一些物质上的帮助,不知能否办到?”
程女士询问时,魏特琳女士右手提着裙摆缓步走向办公桌后的那张高背椅,转身坐下双手放在大腿上静静听着二人的谈话。
“您请讲。”
程女士瞄了一眼注视着她的魏特琳女士说:“因难民太多,地方又小人员也杂,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环境十分恶劣,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病倒了。我们需要给水消毒的药,还有一些给伤口消毒的医用品,不知……能否。”
肇一川听后沉思片刻抬起胳膊按下了通信键,三秒后夏劲嵩的全息影像呈现在屋内。
“不是说在这里不用全息通信吗?我们..”夏劲嵩的影像上来就说了这么一句,可见屋里还有别人便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这个情景也确实让屋里的两位女士吃惊不小,一个人的影像突然出现在房间里,三十年代可以把这当成妖术了。
肇一川扫视了一眼吃惊的两位女士,为自己鲁莽地使用全息通信而感到有些后悔。
“夏劲嵩我这里需要给水消毒的药剂和给伤口消毒的医用品,基地能解决吗?急需!”
“可以制出一批,但量不会很大。”
“能制出什么?”程女士一脸焦急地朝夏劲嵩的三维影像问道。
“二氧化氯片,还有活性炭,给伤口消毒那就是酒精了。”
肇一川转向程女士问道:“这三样可以吗?”
问了程女士三遍她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急忙道:“很好,很好,这就非常好了。”
“明天晚上由客运飞船带去。”夏劲嵩的影像说。
肇一川做了个oK的手势后,全息影像在空气中化为乌有,仿佛从未出现过。
“刚才那个人是谁?他在哪里?”程女士喃喃地问。
肇一川笑着回道:“是我的同伴,在距离我们6000公里的北极。”
“北极是个很遥远的地方。”程女士愣愣地道。她知道那个地方,那是在书里读到过的地方。
肇一川没再理会她。而是对魏特琳女士说:“我们的行动只能晚上进行,最好白天将需要走的人集中到一起,以免耽误营救时间。”
魏特琳女士站起身点了点头,与肇一川落实了一些细节后同程女士出了房间朝学校的后操场走去。
(明妮·魏特琳,美国人。1912年来中国,1919年到南京,此后一直留在南京,直到1940年才离开南京返回美国,1941年去世,年仅55岁。在她留南京的21年里,曾在南京金陵女子学院任教,代理过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院长,同时还为国际红十字会南京委员会服务。在惨绝人寰的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期间,她与其他20多位西方人一起,组织难民区,不顾日军的屠杀与威胁,救助处于危难中的南京难民,收容和保护的妇女儿童的人数超过了一万。在这段最紧张恐怖的日子里,魏特琳夫人殚精竭虑地工作了数十个日日夜夜,过度的疲劳和长期的精神压力严重地损坏了她的身体。由于长时间面临这样的工作,魏特琳夫人患上了精神抑郁症,于1940年5月14日离开南京回国治病。难民们非常感激她,送她一个“活菩萨”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