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因为暴雨,她的屋棚被吹倒了。
为了找一个安身之所,她才进的那个山洞。
刚进山洞,她便闻到一阵浓重的血腥气。
她以为洞穴里有什么受伤的动物,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便握紧了手里的木棍。
兴许是连日大雨将血气隔绝在这个山洞里面,其他猛兽才没有寻过来。
这是一个好机会。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如果偷袭成功就能吃上一顿肉了,哪怕是失败了,对方受伤了,也不会分神过来追她。
握紧木棍,她小步小步地走向山洞深处,直到她看清了山洞里的东西,她直直愣在了原地。
入目并不是什么柔软的毛皮,并不是鹿或者马一类的生物,而是有些晦暗的鳞甲。
那是一只庞然大物,但是倒三角的头颅却很小,一双豆豆眼正盯着她。
虫子的肚腹被不知道什么硬物给破开了,流出了淡黄色又带着血腥味的液体。
两侧的节足十分锋利,但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摆动的力气了。
不过十四岁的虞卜清和它四目对视,片刻之后虞卜清决定退出山洞。
一是,这庞然大物若是挣扎起来,连山洞都有可能倒塌。
二是,这家伙看起来没什么肉吃,也不像是好吃的样子。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和对方搏斗一番,增加不必要的损耗。
她脑子相当清楚。
只是,看到她缓缓退后,那本是仰倒的虫子忽然挣扎着扭头看她,甚至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呜咽声。
虞卜清却没打算搭理它。
可她越是退,那虫子的呜咽声就越响。
虞卜清只好说:“这世道我连自己都养不起,也接济不了你。”
听她这么说,那异虫居然索性爬了起来,不管腹部的伤口拖在地上,硕大的身体越过她直接堵住半个洞口。
她的心提了起来,以为这异虫要吃了她果腹。
不曾想,那虫子半个身体探出洞外,两侧的节足窸悉地开始动。
不一会儿,其中一根节足上竟然穿着一只野兔。
它把那浑身是血的野兔甩在了虞卜清面前,豆豆眼再一次看向她。
虞卜清愣了愣:“这是给我的……食物?”
那虫子竟然仿佛能听懂她的话一般,倒三角的脑袋点了点。
那一瞬间,虞卜清被震惊住了,这生物居然有智慧。
她尝试接着跟它交流:“你是想换药物?治你的伤?”
那虫子又点点头,嘴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疼极,又恢复了仰卧的姿势,但因为它刚才的移动,伤口好像又裂开了些许,黄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虞卜清看了看它,心里明明告诫自己,不该管这个闲事,这只虫子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如果治好了,到处害人,那她就是那个罪人。
但她又忍不住看着地上的野兔吞口水,她已经好久都没吃饱过了,更何况是肉的滋味,已经几年没尝过了。
而且这世道即便虫子不害人,人都被人害死了,还怪不到她头上。
她将野兔拨到一旁,对那异虫说:“我知道有个地方有药草,我去取来。”
异虫放她走了,不知道是相信了她的话,还是说不得已,反正她得以自由。
最后,她也没有食言,真的带了药草回来,替虫子敷在伤口之上。
伤口划得又长又深,为了全部都能敷到,她跑了大半个山头去采药。
也不知道会不会管用,反正就一股脑敷上去就是了。
她也如愿地吃到了一顿久违的烤兔子。
那以后,她索性也在这个山洞里面住下,看着那异虫的伤口慢慢好起来,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身上的鳞片更是比初见之时要亮上几分。
偶尔有些猛兽闻着血腥味过来,看到山洞里的庞然大物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异虫锋利的节足给洞穿。
这些野兽当然都成了虞卜清的腹中之物。
吃得好了,原本一脸菜色的她眼看着就越发的圆润起来了。
大概过了一个月,异虫肚腹的伤口彻底愈合,它也从终日仰卧的状态翻过身来,节足落地,撑起身子,居然能顶到山洞的顶壁。
虞卜清早知道它的体型巨大,但现在一看,还是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异虫俯首在她的脸侧,她这才发现哪怕是它那看起来比身体要小得多的头颅,跟她对比起来还是大了不少。
虞卜清还在疑惑它想要做什么,却看它伸过头蹭了蹭她的脸,逗得她嘎嘎直笑。
“你是要走了吗?”这段时间她对着虫子生出了某种相依为命的感情,但她始终记得,它不属于这里。
异虫看了看山洞外,摇了摇头。
下一秒,却是将她拱到了自己的背上。
她坐在它那倒三角的头颅和下方的背甲之间,异虫一下就跨出山洞,迎着初升的朝阳,竟然腾空飞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清风拂面,还有地面越来越渺小,她还顾不上震惊,只是往后看。
异虫没有翅膀,但是它此时的鳞片却熠熠生辉。
她这才发现它的鳞片是中空的,气流从鳞片当中穿过,竟然稳住了它的身体。
它的前后两根巨大的节足大大的张开,此时也变得透明。
在空中翱翔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山高海阔任鸟飞,她生在山上,长在山上,没有盘缠,也没有生存技能,哪怕想过离开这个山头,但脑子里也因为没有活路而放弃这个念头。
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由,真正的自由。
她可以到九霄天上,也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那种快意填满了她的心头,连笑声都是爽朗的。
虞卜清忽然想起她的父亲曾经给她讲过的一种奇异生物。
那是一种翱翔在天上、不被任何人事物拘束的神话动物,叫做龙。
它也没有翅膀,只是通体披满鳞甲,就能迎着风飞扬。
她忽然就笑了起来,她遇到的虫子莫非是龙?
那是神明啊。
那可是神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