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走。”
她听到声音诡魅阴柔的人这样说。
然后,骆星被人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地方。
身体酸软,无法动弹,听力却变得异常清晰,耳边传来风声,脚步声,开门声,渐渐地,四周变得寂静幽冷,恍惚间,又听到了嘶哑的呼救声。
这声音,似是那日金桂树下小憩她睡梦中听到的声音。
原来,那不是梦。
正疑惑间,似有带着药香的衣袖轻拂过她的口鼻,渐渐地,身体有了知觉。
“该从哪儿下手好呢?”
骆星被放置于冰凉的木板床上,像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幸而当锋利的冷光贴近的时候,骆星已经完全恢复了行动能力,于是下一刻便猝不及防睁开眼睛,反手将他手中的冷刃夺走,抵在他的脖颈上。
对面的人挑了挑眉,颇为意外的样子,“原来,你没昏迷。”
“要是真昏过去了,我怎么会知道,原来你是个男人,原来······”骆星环顾四周,冷笑一声,“你的房间里,还藏着这么大一间密室。”
这个烛火昏暗的密室里,摆着各种瓶瓶罐罐,还有许多暗器兵器,铁牢锁链,更有药味血腥味腐臭味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实在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说!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骆星将冷刃抵近一寸,那白玉似的脖颈上便瞬间有血色浅溢出来。
柳无伤并不看她,蛇一样阴冷的目光只死死盯着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明启。
“原来小狼崽,动了真心啊······”
他忽而轻声笑了出来,只是眼神依旧阴冷。
少顷,那人不紧不慢转而望向她,离那刀尖更近一些,几乎要贴近她的脸,“不过大人生得的确好看,和我初见大人时一样,光芒万丈。”
好像有点太近了。
这人一袭青衣,容色如玉,眼尾嘴角上挑,妖异却又实在俊美,骆星一时间竟有些失了神。
“小心!”
明启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在方才这失神的间隙,他已经摸到她身后的玄关,她还没来得及起身,便有铁笼从头顶坠落,将她关了个严实。
而方才迷她心智的毒蛇已经在笼外悠悠然找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了。
他笑着,轻叹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半人半蛇面貌丑陋的怪物,变成一个正常人,又从一个正常人变成妖,行过医乞过讨,甚至,还做过女人,可大人却还是青春依旧,一点都没变,着实令人羡慕啊······”
骆星握着冰冷的铁笼栅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明启。
明启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对啊。
不就是个笼子嘛。
骆星忽然想起自己现在可不是个普通的凡人,于是顿时来了自信,蓄力便要把这铁笼掰断击碎,但没想到,这铁笼坚固异常,费了多大的力气也没能让它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别白费力气了,大人。”柳无伤嗤笑一声,不紧不慢道,“这笼子可是我用穷奇角精心为大人锻造而成,大人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呐。”
玛德。
原来这家伙要穷奇角是用来做这个的。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骆星懊悔万分,但懊悔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于是认命般地一屁股坐下,“说吧,你想做什么?还有,我们认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你最好一字一字说清楚,死也让我死个明白是不是。”
“大人不记得我。”
他慢慢站起身来,向她一步步走近,眸光深邃,而幽冷,“可我,却不敢忘了大人。”
骆星仰头看他,没有说话,他轻叹一声,继续说,“记得初见大人,我只是个相貌丑陋不人不妖只有戴着面具才敢出门的怪物,而大人···却是万人敬仰,光芒万丈的狐仙,人群中,我的面具被顽皮的孩子扯掉,一时间沦为众矢之的,是你从高台飘然而至,将自己的面具戴到我的脸上才将我从窘境中解救出来。”
“那时候,我多崇拜你啊,将你的面具供起来,日日看着,痴心妄想,想和你一样成为受人尊敬的妖怪,自学医术,开始只是想要医好自己的脸,后来便一直四处行医治病救人。”
似乎是忆起什么不堪一样,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可是后来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做,我都永远摆脱不了世人的看法,而你,我以为,你是不同的,可是,你只因为青衍百姓的几句话便剿杀了我的所有亲人······”
一袭青衣的人矮身半蹲在她的面前,语气带着愤恨,而隔着铁栅栏与她相视的目光里却是历经岁月玩世不恭的平静淡漠。
“你说,我想做什么呢?”
他抚摸着她的脸轻声问。
看着面前这双幽绿阴沉的眼睛,骆星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这双眼睛,她好像见过。
骆星压下心头的疑虑,平静开口,“你恨我,但也怕我,所以想重伤我,拉我下神坛对吗?”
闻言,他笑着坦然承认,“是啊。大人命太多,游戏会不好玩的。”
游戏?
骆星笑了笑,慢慢站起身来,掌心有金红色的火焰灼灼跳动。
“可是我,没兴趣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红色火焰渐渐爬上铁笼,铁笼在一瞬间化作滚烫的铁水,化在地上,嘶嘶作响。
虽然不知道这个大招叫什么名字,但却是十分的好用,次次能够助她脱困。
柳无伤在这样的灼热中慢慢后退,骆星则从笼中走出,一步步向他走近,掌心火焰不熄。
“城中蛇疫,所谓解药,你为了报复我,还真是处心积虑。”
“你说我,是一把火烧了这里,还是先烧了你呢?”
骆星幽幽然问他。
没想到火都要烧到脸上了,但面前这人却还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甚至在火焰忽明忽暗的跳动中扬起了微笑。
“你真的确定,要烧了这里吗?”
他弹指,有黑色幕布骤然落下,骆星看到,那幕布后的牢狱中,是被当作实验品不断试药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青衍百姓,小到四五岁的孩子,大到七十岁的老人,有的变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有的还在握着铁栅栏用微弱的声音呼救,目光呆滞茫然,地上甚至还有断肢和腐肉,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骆星被眼前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洋洋得意,像是看着自己的艺术品一样,笑着说,“怎么样,大人确定,真的要烧了这里吗?”
“还有,大人难道忘了,外面还有众多百姓等着大人呐,你说,他们若是没有解药,该怎么办啊?”
骆星手中火焰慢慢变得微弱。
“这就对了。”他挑挑眉,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别这么意气用事,你杀了我,他们所有人都会死。”
她最讨厌别人威胁她。
“他们死了,与我何干。”
“就是所有人都死了,又与我何干?”
骆星恼羞成怒,伸手,掐握住他的脖颈,冷声道,“少威胁我,我没你想的那么心怀天下,惹怒了我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方才被刀划伤的伤口又溢出血来。
他看着她,眯着眼睛,还是笑着。
忽而,他像条蛇一样从她手中溜走,然后等她回头去寻找他的身影时。
那个如鬼魅一般的青影却从明启的身后缓缓走出,笑意森然。
而明启的脖颈间,多了一只银针。
“他们与你无关,那他呢?”
“若你也不在乎他,我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又是随手一弹指,方才空空如也的墙壁,起伏,翻转,然后有黑发白衣被捆着锁链的男子缓缓出现在她眼前。
竟是消失多日的祝珩。
骆星呆楞在原地。
看到她的反应,柳无伤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们两个都中了我的七步散,若走出这里,不出七步便会筋脉尽断而亡,可惜我这里啊,只有一个解药。”
“大人觉得,我应该给谁好呢?”
他向她走近,“不如大人帮我选一选好不好?正好我也好奇,他们二人于你而言,谁更重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