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的黄昏,百里笙一行人抵达边城驻地。
边城将领率军出营相迎。
百里笙见营中将士军容整肃,心下暗暗点头,入了帅帐,他下令将带来的洋酒财帛分赐给众将士,借着便向洪将军询问驻军人马以及国师失踪的情况。
正聊着,帐外忽然有侍卫禀报:“洪将军,都城有圣旨到,宣旨的贵人已到营中。”
百里笙与洪将军对视一眼,俱都蹙了蹙眉。
皇上年幼,朝堂政务基本都需要有摄政王过目,自从上次的赐婚圣旨,百里笙就发现都城朝堂有异常,这次他刚到营帐,圣旨便追来了,未免过于刻意。
洪将军也觉得十分意外,一瞥摄政王的神色,便知道,他们也蒙在鼓里,目光微动,起身道:“大人稍坐。下官失陪。”
说罢整理衣冠,出了营帐接旨。
不多时,洪将军手持圣旨返回。
百里笙看了他一眼,只见这位年轻的将军脸色沉郁,眉间是化不开的忧愤。
他的心便是一沉,面上不显,仍旧若无其事。
杜海看了眼之子的神色,问洪将军道:“洪将军,圣旨上是什么意思?”
洪将军长叹一声,将圣旨呈给杜海:“大人请看。”
百里笙接过圣旨,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脸色越来越差。
饶是他养气功夫极佳,眼中也难得露出几分愠色,将圣旨递给杜海。
杜海一看,不由讶然:“这...在这样的紧急关头,让边城的十五万大军开拔回都城,这......”
洪将军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微微摇头:“此举实在难以理解,我们与匈奴的最后一战,我军原本十足的胜算,最后关头尽然失败,我军国师和长公主一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此番十五万大军回朝,边城只剩三万大军,此举与将我朝边城拱手让与匈奴何异?”
百里笙捏了捏眉心,原以为他挑的皇帝年岁小,待他长大好好调教,成为一代明君,总不难的,可是,他有一个太不安分的太后了。
百里笙一边煮茶,一边问道:“眼下左右无人,洪将军以为如何?可畅所欲言。”
洪将军初时接旨的怒火已经熄了一小半,此时尽是无奈:“朝堂此举,实在算不得明智,不知是何用意......臣百思不得其解。”
百里笙淡淡一笑,目光却堪比帐外春夜料峭的寒风:“我早就知道,皇上的太后不是个安分的,想着她一个女子,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却没想到,她居然与匈奴勾结。”
曹将军一下恍然大悟,都城原本是摄政王把持朝政,现在摄政王远在边城,只怕那太后使了什么手段了。
他一下子神色复杂,眼下知道原因,便知此事不好解决。
两人同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视一眼,俱都心有灵犀笑了笑。
洪将军道:“现在边城尚且有十八万军,此外禹州随州互为犄角,可高枕无忧。”
他明白百里笙的顾虑,开解道:“下官已经单独派了五千亲兵出去寻找国师和长公主。必然不会有失。”
听了这话,百里笙微微释然,但想起远在都城搞鬼的太后,心便越发沉。
“传信给都城,监视太后一举一动,必要时,可以先斩后奏。”
......
百里笙离开后,苏颜兮原本以为自己会过上之前的惬意日子,但是她低估了习惯的力量。
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两人从未分开超过三日。
百里笙在时,她总是暗暗嫌他烦人,恨不得他出个远门,让她好好松快松快。
可是如今他真的走了,又觉得有些空荡荡的,似乎连周遭都冷了几分。小元宝也因为想念爹爹,饭都吃得少了,瘦了些许。
百里笙离开的当晚,她躺在床上,竟然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如此过了几日,她也慢慢适应了,当时的难过果然有所缓解,只是心里仍旧隐隐有些不舒服,仿佛牵挂着什么。
苏颜兮千方百计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想着百里笙在战场上不免会受伤,便叫来身边的下人一起做跌打损伤的药膏。又写信 给蒋大,让他将医馆里的治疗外伤的库存以及制作伤药的方子一并,押送一些去边城将士送去。
此外,百里笙也在百忙之中抽空给她写信。
百里笙的信时时寄来,每回收到信,苏颜兮都十分欢颜。
展信一看,百里笙大多就三句话,第一句他在哪里,第二句那里的风景如何,第三句,问她和元宝如何了。
苏颜兮总是读着读着莫名就笑出来了。
百里笙大约也觉得自己的书信过于单调,过了几日,便在信中附上他亲手所绘的丹青。
有时是边城上的孤月,有时是边城练兵的将士,有时实在没什么可画的,便画了个他想象中的小元宝和苏颜兮寄给她。
有百里笙的丹青时不时寄过来,又有小元宝作伴,小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不知不觉已经进入四月,城中繁花似锦,城外山坡宛如一片碧绿的海。
这番宁静的生活,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来人翻身下马,匆匆忙忙奔入圣女府上。
苏颜兮和严宽见他眉眼间尽是焦灼,心里不由一沉。
“启禀将军和王妃,末将接到军报,南越大军突然举兵,已至城外十里。”
苏颜兮一怔,立即皱起眉头,南越虽有攻打南疆之心,但自从百里笙表明要护着南疆之后,南越变未曾轻举妄动过。
她一边思衬一边问道:“如今是春季,南越突然犯边,甚是蹊跷。北方边城今日可有摄政王的信寄来?”
来人未曾料到她问起边城,心中微讶,今日却也真的没有收到信。
按说摄政王的信,昨日便该有一封的。
严宽亦不耐烦与一个久居内宅的女流之辈讨论正事,挑挑眉道:“王妃不必过问这些,末将恳请护送王妃和世子尽快启程回都城。”
苏颜兮答非所问:“南越大军有多少人?”
严宽的嘴唇崩成一条线,烦躁溢于言表,展开手中的战报看了一眼,递给苏颜兮。
十万之众。
严宽本以为摄政王妃看到敌军有十万之众,定会大惊失色,谁知她只是点点头,神色虽然凝重,却并未露出半点慌张之色,甚至连手中的茶杯都是稳稳当当。
严宽不禁有些疑惑,连他刚看到军报的时候都有些慌张,缓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转念一想,这些深宅夫妇人大约不知道十万骑兵意味着什么。
正想着,苏颜兮又道:“请大人速速用最快的速度给边城摄政王传信,请他务必小心匈奴人的进攻,不对,现在传信可能已经晚了。”
严宽急着点兵开拔,哪有闲心跟一个妇人讨论军情,便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护送王妃离开南疆回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