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凌云哀哀戚戚道:“大人,凌云哪里不好,遭了您的厌弃?为何大人宁愿抗旨也不愿娶我?我已经被大人退过一次婚,再来一次,不知旁人要如何看我。”
看到巫凌云双眼含泪的模样儿最是惹人怜惜,然而百里笙心里只觉得烦躁。
除了苏颜兮梨花带雨的模样儿会让他心疼,其他女子哭泣的样子和声音只会让他烦躁。
百里笙耐着性子道:“我抗旨并非是你不好,更谈不上厌弃,只是我心中已有钟爱之人,我不想委屈了她。”
话已经说清,不欲再与她耽误时间,迈开步伐,只想将事情说清了,好快些回去将圣旨的事情解释给苏颜兮。
看着他决绝的头也不回的背影,巫凌云追出两步,咬咬牙,狠心道:“大人既然抗旨也不愿娶我,凌云也不会再痴缠你,可是有些话,凌云不得不说。”
她顿了顿道:“大人钟爱之人是圣女吧,您是钟爱于她,可是圣女对大人呢?今日圣女听说赐婚圣旨,她可是完全不在意呢!”
百里笙脚步一顿,转过头,冷冷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巫凌云被妒恨冲昏了头脑,非但没停下,反而越发高声:“大人!凌云只知道,若为钟爱,若是真的爱慕一个人,知道他被赐婚,断然不会无动于衷!”
一阵夜风吹过,掀得她的衣裙猎猎作响。
她的话就像是淬了毒的箭:“苏颜兮心里没有你,大人,可怜你权倾天下,为了她抗旨拒婚也浑不在意,为了她不惜辜负我的一片真心,到头来却是痴心错付!”
百里笙没有回头,三步并两步离开了。
巫凌云看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这是莫大的侮辱,恨意在她心中疯长。
……
苏颜兮闭上眼睛,沉入浴汤中,水没到她的脖颈,以前她是可以从容应付的,然而现在,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乱了。
在浴汤中浸了片刻,她起身换上干净的家常衣服,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回到堂中,又是若无其事的模样儿。
小元宝见到娘亲,迈着小短腿走过来,露出真心实意、毫无保留的欢喜,像是夏夜清凉的晚风,徐徐吹过。
苏颜兮叫人拿了香瓜和葡萄来,一边撩起袖子剥葡萄喂小元宝,一边与他说今日他回去之后,集市上的见闻。
小元宝嘴里吃得鼓囊囊的,举着手里的一块香瓜,递到苏颜兮的嘴边:“娘亲,你吃!”
苏颜兮亲了亲小元宝,吃了香瓜,“谢谢元宝哦。”
两人笑闹了半日,又一起用了晚膳,吃完饭小元宝便打着瞌睡,被乳母抱去睡了。
看着小元宝睡着了,苏颜兮才回到内室,躺到床上,叫人灭了灯烛,只留了墙角几盏小灯。
她躺在床上,阖着眼睛,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却始终睡不踏实,不到一个时辰便醒了五六次。
到后来怎么也睡不着了,坐起来饮了杯茶,便干躺着,脑子里思绪纷纷杂杂,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搅在一起。
此刻,她竟然希望百里笙快点订下婚期,如此一来,身边的一切又能井然有序,她也可以将心中的乱麻斩干净。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来掀动门帘的声音。
苏颜兮赶紧向里侧转,抱住裘被。
被子将她紧紧地裹起来,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只觉得脖子到脊背都僵硬了,不能动弹。
百里笙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隔着帷幔轻声道:“颜兮,睡着了么?”
苏颜兮闻到熟悉的冷松香味道,她凝神静气,佯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百里笙自言自语似地低声道:“我去沐浴。”
说罢起身去沐浴,不一会儿他从净房出来,身上的冷香味缓缓散开。
他撩开纱帐,轻轻抚了抚她枕边的长发道:“苏颜兮,我知道你在装睡。”
苏颜兮今日并没什么力气搭理他。
百里笙讨了个没趣,也不气类,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若即若离地磨了磨,声音有些含糊:“这么晚不睡,还在等我么?”
苏颜兮轻哼了一声。
百里笙捞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问道:“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么?”
苏颜兮转过身,道:“大人也乏了,快去歇息吧。”
百里笙做好了她会兴师问罪的准备,却未曾料到,她只字不提,更不曾露出半点不豫之色,不觉得有些茫然:“没有别的要问我?”
苏颜兮闭着眼睛道:“我没什么要问的。”
百里笙见她神色冷淡,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委屈:“你今日被族长叫去,他没说什么?”
苏颜兮这下子睁开了眼睛,似水双眸仿若冷冰冰的琉璃:“大人是说给您和巫凌云的赐婚圣旨之事么?我先在此恭贺大人。”
百里笙凑近了问道:“你生气了?”
苏颜兮若无其事道:“这是大人的喜事,我只会替大人高兴。”
百里笙仔细看着她的脸色,又侧耳倾听,想要试图从她冰冷的语调中分辨出一丝丝醋意,但是,他什么也没分辨出来。
百里笙在她的眼角轻轻啄了一下,邀功似的,说道:“我抗旨了,我绝不会娶巫凌云。”
苏颜兮淡淡说道:“大人定夺便是。”
听着苏颜兮依然事不关己的口吻,他便是将她的声音分成一缕缕比头发还细的丝,也全然找不出一丝丝的欣喜。
百里笙的心不断往下沉,巫凌云说的那些话,他并不尽相信,他能感觉到,苏颜兮对他并非无情。他与她之间有种特别的默契,许多话不必言明,对方便会知晓,有时候甚至会让他生出心有灵犀的错觉。
可他们之间,始终有一堵看不见的墙,一堵寒冰铸成的墙。
他以为,自从相逢以来,他的装疯卖傻,甚至是舍弃了尊严也要对她痴痴纠缠,这堵墙已经慢慢溶解,可谁知,这堵墙不仅还在,甚至异常坚固,简直就是铜墙铁壁,让他根本无法触及她的心。
百里笙竭尽所能地对她好,可她仍旧躲在墙后,哪怕是他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给她看,她也不屑于看,甚至不愿向前迈一步。
百里笙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冷冷问了句:“你不高兴么?”
苏颜兮道:“赐婚圣旨,大人接或不接,一定有大人自己的考量,无论您如何定夺,与我的关系也不大,我高不高兴并不重要。”
百里笙脑袋沉沉,心头却窜起一股无名火,盯着她的眼睛道:“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苏颜兮望着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无奈和彷徨,她的心头蓦然一软,轻轻叹了一声道:“大人,我并无什么不满。”
百里笙凝视着她的双眸,固执道:“你说谎,你就是在生气。”
苏颜兮道:“我不曾诓骗大人,我什么也不缺,也没有什么妄想,只想安安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
外面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