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镇的集市的规模很大,百货聚齐,一应俱全,琳琅满目:衣裳鞋袜、布匹长线、犁耧锄锨、油盐酱醋、烟酒糖茶、鸡鸭鱼肉、茄子葱蒜……小蒸包、水煎包、油条、锅饼烟熏火燎;猪羊肉在案板上陈列,卖主一脸的热情,高声夸卖……一码两厢,任挑任选,满街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
整个集市依然的花花绿绿,说说笑笑,充满了乡土气息,充满了人情味,是那样的真实。集市上买卖青菜的多是庄里庄乡自己地里出产的,一样的乡音,一样的酱色,一样谦和地说说笑笑。这里不会出现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情况,虽然都是相识却也买卖有序,讨价还价,能退能换。如果恰巧遇到多时不见的亲戚老街坊,少不了又是一声惊讶,嘘寒问暖,再从摊上拎起萝卜茄子,冲上来往对方的兜兜里塞,哈哈地说着值不了几个钱,吃个新鲜!
集市依然熙熙攘攘,五音杂陈,却不让你感到烦躁,倒是让浮躁的心有些寂静下来。
“满满的烟火气哎。”朵朵很是喜欢,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这么俊的姑娘哪村的啊?”
“这也不像米脂那边的啊?” 不少摊主看到上官和朵朵都很好奇。
冯剑找了一家快餐店,店里的小伙子看到上官和朵朵有些发呆:“老板,你是打包,还是带走?”
“你们不让在这里吃饭?”上官莞尔一笑。
“……当然能了。”小伙子红了脸。
三人坐下来吃午饭。
“这里山珍倒是有,只是海味就很少了。”冯剑说道。
冯剑点了拼三鲜、羊杂碎、边远豆腐、炸豆奶……
“老板,这些你们吃不了——”小伙子一直站着,见冯剑点了菜不少。
“她们都是梁山下来的,我怕她们不饱。”冯剑笑着说。
小伙子咧咧嘴,没有再说什么,下楼去了……
二奶奶看到上官和朵朵的时候,直接无视了冯剑和他的礼物。
“这么俊的姑娘家啊,好高啊。小冯啊,你从哪里找的电影明星?哪个是你对象?”老太太拉着两人的手不松开,“挑花眼了嘛。”
“都不是,哈哈。”冯剑笑着说。
“也是,你年龄有点大啊。”老太太笑眯眯的,“我托你小葛姨从米脂寻几个姑娘你挑挑。”
“二奶奶好,我们这次就抓他回去呢,嘻嘻。”朵朵和上官笑着说。
老太太翻腾了半天,找出一块玉,可看着她俩没了主意。
“二奶奶,她俩除了年龄,啥都不缺,您就不用费心了。”冯剑就笑。
马文瑄也眯起了眼睛。
晚上,星斗满天,山风习习。就在学校广场上支起了几口大锅——炖羊肉,课桌课椅正好用上,还在一边弄了一口大锅,点上篝火。
上官、朵朵、货运司机、还有工厂里的人员都被请来。大家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又是跳舞,又是唱歌。
上官的歌声甜美,朵朵的舞姿轻盈,看得村民们如痴如醉。而当地的民歌高亢嘹亮,甩调悠长……
马自强也回到村里,和冯剑喝了好几杯,只喝得像关公一样:“冯剑一来,我这二十年都修不出来啊,早遇到你就好了,哈。”
“我只是一说,事情还是大家做的。”冯剑笑着说,“大家都知道你做了大量的工作呢。”
“你可是我们村的福星啊,冯老师,咱们再干一个。”马自立等一干村干部也来敬酒。
“冯老师让我们学校脱胎换骨了,我们先敬你一杯。”韩再芬领着章老师他们也来凑热闹。
“不敢当,不敢当,我喝太多了,没法照顾这两位美女了。”冯剑拉出上官、朵朵当挡箭牌。
“你的朋友,是我们最贵的客人,大家都替你保护着呢,你不能不喝。”林富贵老头在一边说道。众人大笑……
“你为什么不同意盖霞和马自强他们的合作?”上官坐在山石上。
曲尽终了之后,冯剑和上官、朵朵到学校西面的小山上。
“交流教师可以,但不能让女老师过来,这里条件太艰苦。”冯剑笑笑。
“你这是怜香惜玉嘛。”朵朵笑着说。
“我是担心女教师来了,把这里搅得大家不安分了,哈。”冯剑笑着说。
“那为什么不让这边的学生假期去渤海?让他们见识一下世面不好吗?”上官又问。
“那样会害了这边的学生。呵呵——他们见识了城里的生活,就抱怨这里了——有些事好心不一定起到好效果。”冯剑解释。
马自强和马自立也回到了马文瑄老头那里,林子奇和西仙林也都在。
“我看他把箱子都收拾好了呢。”马文瑄轻声的说道。
“他就这样走了么?”大家似乎都感觉到冯剑要离开这里了。
“二爷爷,你说说,为什么冯老师要我们村每年按揭给他3万?”马自立问道。
“冯剑的账目很清楚,一共花费300万呢,这些可都是他自己掏的吧?”马自强说道。
“他不是无偿帮我们吗?”
“他不想让我们不劳而获吧。”林子奇说道。
“此子不凡啊。”马文瑄感慨一声,“他让我们还的钱用途你们也知道——是每年奖励给学校老师和学生3万啊。”
众人若有所思。
“面上看是我们还他钱,实际上是他把这钱都捐献给学校,还是给我们自己。”马文瑄叹道,“这样做,让我们明白不能只等别人馈赠施舍,不劳而获。也让我们知道学校是未来啊。”
“是这个道理!”西仙林也点点头。
“那他得到什么了?”马自立又问。
“他没有想得到什么,是我请他回家玩玩的,他只是单纯的想为我们村做点事儿。”马自强说,“大家也都看到了,冯剑一心只想改变咱们村,还为我们规划了以后,村里热闹起来,大家有希望了。”
“上善若水——”马文瑄叹道。
“那冯老师走的时候,我们送他什么?”马自立又问。
“他好像不缺什么。”
“感恩?好好完成他给我们‘布置’的事吧?”马自强回答。
“这——”马自立有些不相信。
“冯剑给我一幅字:日出有盼,日落有念;心有所期,忙而不茫。这就是他给我的作业吧。”马自强说道。
几个老头琢磨着这十六字。
“这些天我有了一点心得:学识的渊博不是为了征服别人,而是为了看清自己的渺小。财富的丰厚不是为了炫耀奢华,而是为了增加扬善的担当。地位的显赫不是为了孤芳自赏,而是为了率众前行……与其说是我帮他们,不如说是马家沟超度了我。”冯剑吐了一口气,“我们习惯把幸福理解成“有”,有车、有房、有钱、有权。其实真正的幸福应该是“无”,无忧、无虑、无病、无灾。有,多半是做给别人看的;无,才是你自己的!”
“我未行走时,天地便小了;我在行走时,众生就近了。”冯剑站起身来。
上官看看朵朵,感觉冯剑成熟了许多。
“教授,我感觉到你浑身发光啊——”上官笑道。“500万的光芒,嘻嘻。”朵朵也笑。
第二天,人们早早的就把山羊装上了运输车。冯剑和上官一直送司机师傅上了车,看着大车轰隆隆的开走了。
“走吧,去看看果汁厂开工仪式去。”马自立大手一挥,众人欢呼着奔向了工厂。今天工厂的大门贴着大红的“开业大吉”,锣鼓队早已咚咚咣咣的热闹起来,大喇叭里还有《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歌曲。
冯剑和上官到了马文瑄家,朵朵等着他们。
老头和老太太看到冯剑进来,也都站起身。
老头苦笑:“准备走了?”
“嗯,二爷爷、二奶奶,我也该回去了,你看,她俩都来抓我了嘛。”冯剑搀扶了一下老人。
“我们这里毕竟是小庙啊,小冯,山高水远多多保重!”老爷子双手抱拳。
二奶奶抹抹眼角:“日子还真快啊,我们都把小冯当成自家人了。”
“小冯有更大的事等他呢,你这老婆子。”马文瑄叹口气。
“小冯,不要挑花了眼,早早成家,昂?”二奶奶看看上官和朵朵。
“保证完成任务!”冯剑一个敬礼。
两个老人把他们送到大门口。冯剑不忍回头,转过胡同口不见了。
“龙是要终归大海作波涛的!”老头默然。
三人回到了霸道车上。一轮旭日贴着山梁红彤彤的染红了天空。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朵朵细声细语的朗诵。
冯剑摇下车窗看了一会儿,说了句:“出发!”
丰田霸道,扬起一阵尘土,绝尘而去。
“他就这样走了?”马自立还不相信,去冯剑待过的屋子里看了看,刚刚还是很兴奋的心情,一下子竟然惆怅起来。
“这符合他的做法。”马自强低声的说。
两人是从果汁厂跑回来的,他们在仪式上没有看到冯剑他们,就等着仪式结束后,镇上的领导离开后,才跑过来问问。
“小冯不是池中物,外面的天地才是他的呢。”马文瑄感慨。
“他一个教授有这么多钱?!”马自立也感慨。
“他认识不少有钱的朋友呢。”马自强说道。
冯剑为他们家买了一台彩电,他措辞不掉,把枣花高兴了好几天。
“他的朋友真好!”马自立笑了笑,看两人都看他,“是她们有钱真好!”
“自立啊,你说错了,是因为他的朋友有眼界,有钱人多了,有哪个帮我们一把?”老头有些愠怒。
“他做过学院的副院长,虎踞县的副县长。”
“哦,啊?”马自立眼睛瞪得溜圆,咽了一口唾液,“我的乖乖,这么大的官?”
“自立,知识让人有了眼界啊。你们按他指的路走就行了。”老头说道。
“果汁厂成功了,还要建枣酒厂,修路——”马自立念叨。
“嗯,再开学,那边会派六个男老师过来,先试点一下,再推广到镇上。”马自强点点头,他相信有了马家沟的成功,其它地方的学校也会好起来。
冯剑、上官和朵朵三人,一路向西。
青海湖畔,蓝天白云之下,碧绿的草场上,牛羊随着阵阵清风时隐时现。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和湛蓝的湖水、黛青的远山、远处飘扬的经幡,如一幅淡彩水粉画。
“好美啊。”朵朵对于色彩很是敏感。
碧波万顷的青海湖,在阳光的照耀下,出现了各种各样、瑰丽无比的颜色,深蓝的、淡蓝的、淡青的、白色的,五光十色……让人将一颗染了风尘的心沉落进去,又洁净无尘地打捞出来。
“水蓝得像梦哎!”上官也大为感慨。
站在湖边,让人感觉身心轻盈,肋下要生出翅膀,心要飞翔。
“我要飞翔”朵朵双手放在嘴巴,冲着远处呐喊。
早就习惯了霓虹闪烁的冯剑三人,在黑马河见到了璀璨的星空了……星星如此之大,如此之亮。抬头仰望,银河就在头顶,宛如一条巨龙。
高原上的天气变幻无常,车行至橡皮山腹地,忽然就一大片乌云向头顶压过来,登时就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车窗外一片迷茫,雨刮器也徒劳无功的摇摆着,山路也已是水流成河。
三人停了车,闭着眼听雨敲打车顶、车窗的声音。
“江湖夜雨十年灯”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迷糊过去了。
“教授,快看!”朵朵的声音,冯剑睁开眼睛,但见一轮五光十色的彩虹,一头扎在云朵里,一头匹练一般在草原上延展,清晰而瑰丽,象从天上搭下来的一溜彩色画布。
三人都下了车,光影下,几匹马在草原上悠闲的低头觅食……
“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朵朵一个人唱,后来冯剑和她一起唱,上官有模有样的做了几个新疆舞的动作。
大漠孤烟直,瀚海阑干。
有些地方,上帝造就了它们,却又赋予了如此残酷的环境。
在生命罕见的沙海中,月牙泉――如一幅美丽的水墨画,在沙山的怀抱中娴静地躺了几千年,笑看风起沙舞,泉在流沙中,干旱不枯竭,风吹沙不落,涓涓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