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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到来的沈煜成了最好的司机。

戚念念因为喝了几罐啤酒,根本就没法开车,现在又突然得知了爷爷快要不行的消息,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连自己是怎么跟着沈煜上车到的医院都记不清楚了。

车子停在医院门前的时候,戚念念差点儿没踩稳从车上掉下来,还是沈煜有先见之明,提前下车去给她开门,将险些跌落的人接住了。

冬夜的风冰冷刺骨,戚念念只觉得自己被这猛烈的寒风穿透,四肢百骸都结了霜一般。

跌跌撞撞的跑到抢救室门口,戚念念就看见自己一贯端庄大方的老妈正坐在塑料长椅上哽咽,脸上都是未干的泪痕。

一旁的老爸也不见往日的沉稳,头发有些凌乱,应该是被他自己抓的,下巴处也有着淡淡的胡茬,双眼失神的望向抢救室上方那红色的“正在抢救”的字样。

她想要问,问爷爷怎么样了,问为什么发生的这么突然,问医生到底怎么说的,可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最后只是叫了一声:

“爸…妈…”

这一声,似乎是点燃了两人的情绪,方婷刚刚止住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她立马上前来拥住了戚念念,似乎是找到了精神的支柱,嚎啕大哭起来。

戚城也是红了眼眶,从衣服里掏出一根烟,刚想点燃就想起自己还在医院,走廊里不允许抽烟,只能颓然的将烟重新拿了下来。

一旁目睹全过程得沈煜心里也不舒服,便上前宽慰了他几句,陪着戚城去楼外抽烟去了。

“念念…爷爷…爷爷如果真的不行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方婷的情绪有些失控,虽然戚老爷子是她的公公而非亲生父亲,但这么多年一直将她视如己出,对待她既和蔼又真诚,这对于父母已经离世的方婷来说是极大的安慰,她也将戚老爷子视为父亲一样爱戴。

可现在,她的父亲正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只能依靠着自己的女儿来获得些许力量,等待着结果的到来。

“妈…别哭了…”

手臂圈着比自己矮了小半头的母亲,戚念念内心也很痛苦,可是眼泪却始终落不下来,似乎是被抽空了一般。

她微微低头想要安慰,忽然注意到了母亲盘起的黑发中,竟掺杂了不少的白发。可见近些日子,为了爷爷的病,她操了多少心。

“今天…白天的时候,他还…还和我说,等待春天的时候…一起去之前的老房子看看,给你奶奶种的那棵桃树浇浇水…我居然没有发现,没发现那就是回光返照,还以为他…只是有了些精神。”

方婷的嗓音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变得沙哑,此刻更是因为陷入到回忆之中愈发的凄楚。

“妈…会没事儿的,爷爷会没事的…我们要相信医生。”

平时能言善辩的戚念念此刻除了不停的说“会没事儿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人类面对生老病死的无力让她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医生从死神手中将人夺回来。

与此同时,戚城和沈煜已经走到了医院楼外,戚城终于将烟点燃,跳动的火光照亮了他憔悴的面庞,沈煜清晰地看到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缓缓呼出一口烟气,戚城心中的郁气难忍,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边被遮挡的月亮,没有说话。

沈煜也点了一根烟,不去打破这样的安静。

这样的痛苦他曾经经历过,当时他还在上课,被老师告知一直生病的母亲突然离世。

恍恍惚惚的参与完所有流程,等回家之后看着只放了两套餐具的餐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流着泪吃了一碗清汤面,当时的那股咸味到现在他都记得,从那天开始,他再也没吃过清汤面。

烟雾随风飘散,二人的愁绪却不得消解,戚城一直盯着那月亮,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了过去的时光,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落寞。

“沈煜,不好意思了,这么晚了还麻烦你。”

“叔叔,没关系的,不麻烦。”

也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表达方式,简短而有力,两个人都没有说太多,却能体会到彼此那复杂的心情。

“唉…念念从小和爷爷的关系就好,一会儿可能还要麻烦你,如果…如果出现了什么不好的情况…照顾好她。”

戚城已经身心俱疲,他连控制自己的情绪都很吃力,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念念,而且自己的妻子也已经到了极限,就如同绷紧的弓弦,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这个时候沈煜在,至少还能帮他照顾好念念。

随着烟的燃尽,戚城几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这才和沈煜往回走,他还不能倒下,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还在里面。

走廊的灯光很明亮,偶尔有医生在抢救室里进进出出,戴着口罩的脸看不见表情,只是个个脚步飞快。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几个人的生理和心理都已经快到极限了,抢救室的灯突然熄灭了。

在几人的注视下,两个医生走了出来,摇了摇头,说老人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让家属进去告个别。

一字一句,在空荡的走廊里飘荡,却又沉重的如同雷霆,将几人击中。

方婷站起来就要往抢救室里冲,可刚站起身整个人就一个踉跄,被眼疾手快的戚城给搀住了。

沈煜则一直注意着身旁的戚念念,怕她也出现同样的情况。可让他意外的是,戚念念并没有放声大哭,也没有踉跄昏厥,她就只是安静的站着。

安静的让沈煜害怕。

“家属去告个别吧,他还听得见。”

医生虽然也见过很多生离死别,但每次看到家属这样的情况还是心里发酸,出于同情的又提醒了几人一次。

闻言戚城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搀扶着妻子往抢救室里走,戚念念则是安静的跟在后面,沈煜则跟在戚念念的身后。

告别的过程十分痛苦,方婷几度崩溃,就连戚城都泪流满面,只有戚念念保持着理智,最后一次抚摸了戚老爷子的手。

温热的,柔软的。

虽然她没有哭,但沈煜却感觉到,此时此刻,她无声的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