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柒的母亲去世,在南市乡下的姥姥和哑巴舅舅来参加葬礼。身着简朴的两人站在宾客间如小丑,可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他们对女儿和姐姐离世的痛苦。
白柒那时候很小,姥姥抓着她的手叫她好好照顾自己。乡下日子不如京都好,姥姥只能告诉年幼的白柒。
“以后在外面记住,遇到人先笑,伸手不打笑脸人。遇到危险要跑,不要犹豫害怕。”
姥姥的话,白柒记一辈子。
白柒一直想找机会把姥姥和舅舅接到京都生活,尤其是与简奕结婚后。白柒觉得简奕是会接受她的亲人的,可游说几次姥姥都不愿意。
姥姥是乡下人,总怕给白柒丢面子。
“你们感情再好也还没有孩子,等你有了简家的孩子。姥姥和舅舅再过去看你啊。”
姥姥是这样说的。
因为姥姥不会用智能手机,舅舅又有点痴呆和哑巴。直到现在白柒跟姥姥都是靠往来京都和南市的同乡叔叔阿姨捎信,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回联系。
白柒寻着路打车来到京都郊区,一个破败的出租屋附近。这个是南市的同乡叔叔的家,白柒的突然到访让这个叔叔很意外。
在得知对方是想去南市,他有些为难。
“我应该跟你一起回去带带路的。”
这个叔叔人很憨厚,来到京都也是靠白柒帮助找到一份保安的工作。在京都保安的工资都足够养活一家人了,还奢求什么。
“可是现在我还得工作。”
叔叔的媳妇戳他一下,好言好语的说:“你的工作都是人小柒帮你找的,你还有啥可说的!小柒,你不用说了,明天一早让你叔带你回南市看你姥姥。”
叔叔有些难为情,但媳妇都说了,只好挠挠头同意了。
“你咋想去看姥姥了?”
白柒总不能说自己是躲老公的,打着哈哈:“从小到大也没见姥姥几次,也没去过南市。想着姥姥年纪大了,总该去看看。”
南市离京都不算远,只是隔着几座山,经济发展不上去。南市跟京都简直是天壤之别,在火车快要到达南市车站的时候,白柒恍惚觉得往事如梦。
什么京都的富丽堂皇,楼宇林立。在南市面前都变的虚幻,仿佛南市的破旧和脏乱才是真实。
到车站门口白柒看到一个举着大牌子的高瘦男人,男人面容憔悴但笑容灿烂。白柒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她的舅舅唐壮,可几年没见过面,白柒也不知道该跟舅舅怎么相处。
唐壮从口袋里拿出个梨,又白又大递给白柒吃。又去拿白柒的行李,白柒心里酸涩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她应该早点来看舅舅和姥姥,白柒来南市仓促,手里的行李更是简单。
都是在京都火车站附近买的,红肠和牛奶,还有皮蛋和燕窝。
白柒觉得自己做这种场面上的事,真是没脸见姥姥了。
“姥姥还好么?”
白柒问舅舅,舅舅笑呵呵的点头。
唐壮雇了个破烂松花江车,拉着白柒和同乡叔叔。一路上唐壮比比划划大概是手语,而同乡叔叔似乎能够看懂与唐壮聊很多。
大多都是京都的一些事,还有问白柒的近况让同乡叔叔做翻译。乡下人淳朴善良,根本不会想许多复杂的事。
白柒越是在这个跑起来都呜呜作响的车里待着,越是觉得鼻子酸。她为什么没有早点来看姥姥呢……
这种情绪被长达四个小时的颠簸冲散了,等他们下了车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绿,耳边是清澈通透的静。也在这个时候白柒才觉得从内而外的清静,什么简氏什么车祸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快让我看看我的外孙女!”
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走路晃晃荡荡的矮小老太太笑呵呵的走过来。粗糙的手抬起来摸白柒的脸:“长大了!长高了!就是太瘦了!”
白柒不知怎么的很想哭,小声的叫姥姥。
“怎么了?京都有人欺负你?”
白柒赶紧摇头称没有:“没有,没人欺负我。”
这是白柒第一次来乡下,也许母亲在她小的时候带她回来过,只是她记不清了。
姥姥家并不是破败的小房子,而是亮堂的三间大瓦房。都是政府给盖的,姥姥拉着白柒的手说话,聊到房子。
“政府拨款说要建旅游区,可是中间不知道为什么又搁置了。你瞧——”
顺着姥姥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村中还有一部分房子是土房子。而且姥姥的家只是看起来气派,供暖设施非常落后。
进了院子干干净净,被舅舅扫的一点灰尘都没有。因为只有一个火炉在厨房,平日姥姥和舅舅都是睡在一铺炕上的南北两头。
南市叫南市,可地处京都北方。
白柒第一次睡炕很不习惯,即便是姥姥给她铺了三层还是觉得硬。可再多就感受不到炕的热气了,姥姥又烧了热水灌了几个热水袋塞到她被子里。
“坐那么久的车,你也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姥姥给她盖严实被子,又说:“晚上吃饭我再叫醒你。”
白柒点点头陷入梦乡,这一觉本以为会睡得踏实。可是她一直做梦,她梦见自己站在血泊中,前面是蹲在地上啃食尸骨的简奕。简奕的双手和嘴巴都是鲜血,而他正抬起头看着白柒。
“小柒,快来尝尝看,很好吃的!”
白柒在梦里翻来覆去想要自己醒过来,可无奈身体沉甸甸的就是无法清醒。而梦又浑浑噩噩的进行着,简奕抱着自己叫自己不要离开。白柒安抚他拍着他的后背:“我不会离开你的。”
再抬眼自己手上却拴着铁链,而简奕就拎着锁链的另一头,嬉笑的看她:“只有把你锁在身边,我才安心。”
——汪汪汪汪!
一阵犬吠将白柒吵醒,她翻身起来,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那是村中的野狗在吠叫,屋内漆黑一片没有点灯。但外间的厨房却亮着,白柒起身下地。凉气立刻包裹她的全身,让她想继续待在被窝里。
厨房没有人,连接着火墙的灶台上架着大锅在冒着热气。好像锅里有什么在烹煮,舅舅和姥姥都不在。
白柒披着衣服喊她们也没有人应,走到半敞开的大门。看到有村民裹着棉袄在往一个方向走,彼此还互相说话。
“村头开进来几辆豪车,有那么长!快去看看!”
白柒心内咯噔一下,是简奕来找她了?怎么会找到这里,明明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南市啊!
带着忐忑的心白柒也向村民汇聚的方向去,看到前面乌泱泱全都是人。拨开人群白柒向那边望。
几台黑车围成一个弧度,车前摆放一排桌子,立着许多药箱,为首的人身穿白大褂。
原来是卖保健品的。
白柒安心的吐出一口气,在人群里找姥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