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六点严沐雪来电的时候车上乱哄哄的吵，江煜也没听清她说啥。
江煜预计的时间是八点之前录完客户信息，然后回图书馆，毕竟很多时候严沐雪找她都是吃饭或者给他介绍对象，也没啥正事儿，索性，江煜也懒得回她了。
结果在公交车上江煜居然狗屎运气的遇到了个想了解公司产品的顾客，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那人还自我感觉一见如故的非拉着江煜去吃饭。
江煜了解下来，对方是做小本经营的，认为信息还行，结果查征信，各种滥。
对于这种事，江煜已经习以为常，喝了两杯说要走，可是不符合要求的客户非扯什么失恋心情不好之类的，出于销售专员的日常服务心理，江煜就这么陪着人喝了一晚上的酒。
虽然如此，江煜的心情还是很不错，因为白天他发了笔很可观的工资。所以莫云安的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坐在出租车里一个劲说“等着，煜哥马上来找你……给你提供一个可选方案”甚至完全忽略了莫云安那句“我操，你喝醉了吧，那别来了……”
莫云安还没问完他就挂掉了电话。
下车的时候，出租车师傅摇着头说了句“现在的大学生，生活真丰富”
南大的夜晚就算图书馆的位置依旧霸占满，但校园依旧有很多学生在穿梭，也可能是白天大家都忙着学习兼职备考，所以夜晚的寂寥总是会被有情调的鸳鸯群体给打破。
比如现在，大片枯黄的银杏道，两旁的椅子还是能见到谈着风花雪月，说着夜色正好的少男少女。
江煜脱下黑色西装外套靠在椅子上，享受着夜晚的独有惬意，思绪被酒精所笼罩，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南市九月的燥热在酒意的衬托下只会越发明显，衬衣的纽扣被他随意的拉扯出半片清辉，裸露的锁骨也跟这片清辉也相融在一起。
疲倦得到了释放，他下意识的眯上了眼睛，完全忽视了来电铃声。
……
叶钦出来的时候大概十点半了，本想待到十一点的，但是总感觉中分男的眼睛总是悄无声息的从某个角落传来，让他有种被变态盯上的错觉，无端生出觳觫。
银杏林的两旁坐着稀稀落落的几对情侣，甚至还能听到谈论文学艺术以及高数的相关内容。这让叶钦不由想笑，感叹南大学生约会模式真的浪漫。
本来他走这边纯属是南大确实值得让人想多逛逛这九月的秋景，此刻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叶钦的笑是停止在五米处瘫坐在椅子上睡觉的醉汉身上。
当然了，任谁都会投来一个好奇目光，毕竟银杏林这种狭窄的约会小道突然多出个醉汉总是显得突兀，同时又让人十分关注。
因为那货的慵懒坐姿配上他随意伸出的长腿确实有点性感。
那醉汉垂着的头在月光下留出大半阴影，表情看不清。
两条大长腿一伸一弯在地，一个人就霸占了所有位置，垂落的手也肆无忌惮的撑开在椅子上，叶钦却觉得他一个动作就生出让人忌惮的距离感。
不过他大概解开两三颗纽扣的白色衬衣让脖子至锁骨的肌肤清晰可见，揉碎的月色与之相融倒显得多了几分艺术美感，凭这一点，也足够让人多瞄两眼。
特别是对于叶钦而言，人的外在欣赏就像一门艺术。
叶钦的打量从远至近，可能是夜晚的清凉多了份惬意，潇洒不羁的醉汉跟夜晚的浪漫格格不入又兼具了美感，叶钦就那么一直盯着人。
一步，两步……
叶钦本想扫视而过然后尽快回家听苏彤彤的抱怨声。
可是在瞥清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叶钦却愣住了……
时间仿佛被延展成了千万条细长的线，每一丝每一缕都被无限地拉长，又像陷入了拉扯不完的慢镜头里。呼吸声在暧昧的夜色里变得缓慢，手脚窜着无端的热气。
明明有说不尽的词汇去形容那张熟悉的脸孔，但他此刻却觉得任何词藻已经堆砌不了那张轮廓的形容。
如果非要说点什么，就是有种经年未见，时光荏苒的恍惚感，即使经年才两年。
那张记忆中的脸熟悉又陌生，五官的青涩已经褪去了大半，轮廓的线条越来越清晰可见，而且好像有点……瘦了，以至于锐利感又多了几分。
心跳声在月色笼罩的世界里清晰可见，叶钦微微握紧的手突然渗出了汗水，心脏收缩的过程十分缓慢，还有喘不过气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窒息感将他包围，须臾，又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抽丝剥茧般离开，留下他藏匿不住的柔软。
叶钦坐在了他的旁边，盯着人看了许久，不知不觉，眼睛却被一层薄雾挡住，预想的兴奋跟镇定自若开始转化为酸楚。
“江煜”叶钦喊了声。
江煜没有回应，但是这个声音似乎让他感到舒服一般，嘴角扬起了个轻微的弧度。
叶钦又靠近了些许，浓郁的酒精味充斥着鼻腔，他生出心疼，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的要命。
“江煜，江煜……”叶钦带沙哑的声音又喊了两遍。
江煜“嗯”了声，好久才缓慢睁开了迷离的眼，面前摇动的脸定格的瞬间，他感觉像把利剑刺了心脏一刀，却流不出血，痛的要命。
面前这张姿容好看的五官跟烙在记忆里的轮廓重叠而上，熟悉又陌生，不过面前的这张脸好像比记忆中的多了些不一样，似乎没有随时炸毛的锐利，还有盯着人审视的眸子好像多了些月色下的纷杂。
果然是醉了，所以做梦时候连那张回忆深处的脸都美化了很多。江煜想。
上一秒还认为自己清醒无比的江煜此刻认为自己应该醉了，不然大晚上看到他。
即使这样，江煜还是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张脸，可是伸到一半他又放了下下，只是眯着眼盯着人笑了起来。
对于叶钦他感觉已经能够想起时候一脸淡然述说两人同桌的那些回忆了，所以就算再见到叶钦也只会一句“你回来了”的普通问候，是绝对不会有一丝抱怨的波澜激起，更不会有心脏绞痛的瞬间。
所以江煜感觉自己是真喝多了，即使这种心房突然麻木后带出的剧痛感越发明显，但是江煜还是认为自己喝多了。
江煜闭上眼睛笑着道：“莫云安……你个……混账玩意……声音都伪的这么好听了……”
在叶钦的记忆里，江煜是个沉着冷静，温柔善解人意的人，无论自己多糟糕他都好像有双洞察人心的眼，总能以他的方式解读自己每一个违规动作，然后竭力去帮助修正。
但是他对于自己的出现连幻想的瞬间都只是敷衍给予，还错认成别人的名字。这点让叶钦生出点不舒服，那种不舒服的疼痛又开始极端的转化为遥远的熟悉感，是非咬一口不可的那种熟悉感，这些突然生起的烦躁让他跃跃欲试。
他执拗的性格认为只要再胡来一次，江煜就不会在叫错他的名字了。
“嘶……”江煜感觉脖子一阵剧痛，遥远的熟悉感刺痛扑面而来。
江煜下意识的推开面前的危险人物，打量许久，才慢慢看清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少年人的身姿又抽长了几分，在模糊不清的光线里依旧显眼，那些藏不起的戾气似乎在岁月的打磨后增添了几分矜贵，成为了难得可贵的筹码，令人惊讶。
江煜全身每个细胞都在颤抖，被酒精充斥的胃部突然开始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还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一样在一点点的急剧收缩，脑子也陷入一片空白，像开始停止运行了一样。
叶钦！！
江煜盯着咫尺距离的人。
……
莫云安跟江煜租的房子在一栋楼，认为作为个仗义执言的朋友有必要去敲下江煜的门，结果没人回应。还好之前留有备用钥匙，结果打开后没有人影，拨号后，电话显示关机。
从荷花池跑到银杏林，莫云安感觉自己都有病，跑到这些谈情说爱的地方。
一边笑着骂江煜不是人的莫云安一边往银树林去，结果看到让他震惊到无言陈述的画面。
躺在椅子上的江煜身上扑了个熟悉的人，那个长相出奇，内有乾坤，气质非凡的可造之人正在强吻??江煜！！！
我日……
莫云安被这画面震惊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抖了三抖。
“卧槽，你有病啊”莫云安把人推开。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江煜清醒不了，下意识摸了下脖子，还可以感受到被咬过留下的齿轮形状与津液带来的熟稔感。
看着被莫云安推到一旁的叶钦，江煜感觉嗓子堵了点什么，说不出话。
呼吸变得拮据，循环的过程太过缓慢。
他抬眸盯着叶钦，少年人清澈的眸子带上一丝柔和，又夹杂丝丝清冷跟不满。
他妈的！！叶钦回来了……
叶钦真的回来了……
叶钦为什么总是这么洒脱跟意外！！
他果然像个定时炸弹，会在江煜每一个平凡的瞬间炸出惊喜跟不安。
喷涌而出的回忆在互相拉扯，他们相拥在逼仄的空间，在足球场接吻，在教室写题，在食堂吃饭，在寒冷的校门口分开，然后他消失…………
江煜盯着叶钦那张青涩褪去几许的脸确定了许久，五官比以前更清晰了，轮廓更加精细，眼神晃动时候总感觉似乎多了些内敛气息。白皙的脸孔在橙黄色的光晕下添上了层柔软，整个人显得矜贵又克制，不会给人动不动就一副想做点什么来发泄的样子。
可能岁月这种东西真能磨掉刺人的棱角，但对于叶钦而言能够在两年半的时间里就削掉那些锋芒毕露的棱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对于叶钦的突然出现感觉还是有点恍惚，江煜盯着人陷入了沉默。
莫云安见两人没说话，想着江煜肯定是感觉尴尬丢脸，色胚男是因为被发现不好言语。
于是说“我刚刚还说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呢想请你给我们当代言人之类的，想不到你居然……”莫云安都说不下去了，顿了顿，看着江煜又道“能不能走，要不要我扶你”
江煜摆摆手示意不用，站起来走向那个两年前动不动对自己一脸痞笑的人走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江煜抛出的问题低哑又艰难。
“昨天……我转来这里了”叶钦露了个柔和的笑意。
江煜一愣，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比如转来南大，为什么突然出现，为什么回来没告诉我，为什么……
叶钦果然还是擅长敷衍他，他应该已经习惯了。
江煜愣了半天说了个“哦”
一旁的莫云安表示一脸懵逼，但并没反应过来叶钦的那个“强吻”动作，甚至还单纯的认为两人可能就是同学关系罢了“你们认识啊?”
江煜点点头，想了很久说了句“高中同学”然后说太晚了，先回去了。
叶钦被江煜这句高中同学给打了个猝不及防，脑子进入短路状态。
似乎上一秒的惊喜跟慌乱此刻却让他变成了坠入云端的一只孤狼，带着无法言喻的绞痛，身体开始失控的显露了几分颤抖。
江煜知道叶钦不是习惯住寝室的人，于是开口问了句“你住哪里?”
叶钦盯着手机屏幕上表姐发的信息，尽量压制破败的情绪，哑然的颤抖里带上一个勉强的笑道:“还来不及安排，暂时住酒店”
江煜点点头，陷入沉思，空气霎时凝重起来。
莫云安却突然谄媚笑着开口道:“不然这两天你跟我去住吧，我跟两个师兄租的房子，这两天刚好有个在寝室忙论文的师兄不在。”
江煜的视线扫过那张被清晖覆上的脸，露出一脸无奈“走吧，我们都住一个单元”
许久叶钦清冷的脸上才开始挂上笑意说:“好”
莫云安想说点什么，但总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违和怪异，于是不说了。特别江煜那隔出两步的距离，完全不像欢迎同学来的样子，跟自己并排走后面的叶钦也一副爱搭不理无所谓的样子。
难道叶钦抢过江煜女朋友?……卧槽……叶钦刚刚亲了江煜……不……刚刚江煜刚刚摸脖子，叶钦咬江煜脖子?……
一向精明能说，懂察言晓观色的莫云安看着江煜的背影一阵陷入迷茫。
看着旁边的人一时心里五味杂陈，直到两人进房间后，因为这位内有乾坤的大佬完全没理自己问了房间后就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