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第一节是语文，叶钦虽然不讨厌语文老师，但是他几乎会迟到。第一次没迟到，踩点进来的，但是语文老师还是满意的对他露了个笑脸。
“嗯，很好，继续保持啊，叶钦钦”
语文老师是个自我感觉幽默感很强的人，每次叫个别学生名字都能毫无波动加一些叠词，叶钦已经习惯。但每次被她这么叫还是有种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觉。
叶钦摘下口罩打了个冷噤，班上人发出一阵笑“咦~叶钦就可以了”
江煜感觉叶钦走火入魔的情况确实有点严重，整堂课既没有趴桌子也没有玩手机，每次感觉听不下去就狠狠吸了口弱智奶。像小学生听课一样，虽然不安分，但是很认真。
甚至下课后在位置上背起书来，虽然歪歪斜斜的坐姿有点大爷。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几万来着？……十万人家.云树……绕……海沙?……不是……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老煜，背的如何”
坐姿不正的叶大爷，右小腿正搭在左边大腿上，还不时晃动着身子，偶尔踢到脾气温柔的同桌，看到江煜的视线警告，他毫不在意的抽回些距离，不过须臾又凑了上去。右手支撑在桌，手指跟着平仄诗词踩点晃动，左手时而在桌上敲击，时而抚弄书本，时而摩擦着同桌的校服边角……一首诗背完，还不忘求点评。
江煜眯着眼看着他，果然，叶钦的聪明一首诗就体现出来。毕竟五分钟前，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语文老师才说先预习看眼这首诗，一会儿课上讲。然而同桌读了不过三遍就背了个大概，毕竟电视剧里那些过目不忘的大神，他在现实中可没见过，所以他觉得叶钦真的很聪明。
而且对于一个不接触诗词的学渣来说，可能很久没读过这种文言稍微复杂的句子，所以开始读起时候不是很通顺，也确实很符合叶钦多年的学渣特点。可是第三遍就流利的展现了自己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学生”这一点确实让人惊讶。
“挺好，真是个聪明的学渣”江煜说完还不忘补充“但这些诗大家都背会了，你要加油”
“这是必修四，啧啧……我还看看必修一二三，其他科目也是这么多吗？”叶钦看着书本封面扁了个嘴。
“不是，语数外差不多一样多，数理化相对少点，不过你之前的书应该丢了吧，我书全在桌箱里，你想看拿去看得了”
叶钦拿出手机“我问问度妈，高中有多少书”
江煜看着他拿出手机的模样，无奈说道：“一会儿我手写给你吧，这样比较清楚。严沐雪的笔记比较简单明了，特别是英语，欧阳的笔记写的很整洁，张靖的比较详细，罗染的关键点记的比较多，这些你都可以借来看看”
叶钦点了点头，想着江煜这是看了多少人的笔记。果然学霸也不是那么容易养成的，而是学多了，看多了，谁的好不好都知道。他打算问问，结果开口就成了“我想看你的笔记”这种主观色彩强烈的句子，虽然语气有点满不在意。
正在写书单的江煜倏然停下笔，抬眸看着低头看诗的人，他顶了一下腮帮子，眼里挂着一抹意味的笑，调侃道“你看想我的笔记，还是只看我的笔记”
叶钦转头对上他的视线，回味着他的话，瞬间有点不知所措。他盯着那双染上半点桃花的眼，好像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像一场意义难明的考验，瞬间让他陷入一场毫无意义的心里纠结中，连答案都找不到。
他的本质是想好好学习来排除杂念，可是一早上维持好的状态轻而易举就被江煜这个暧昧不清的选择题打乱了，他好像又陷入了那种烦躁的状态中。
“梧桐树，三更雨”
他给江煜设计的数独题目就是这样这句话，有上无下，诠释的感情含糊不清。现在的江煜到底以什么样的心态在调侃自己，叶钦不知道，但叶钦感觉不太舒服，让他有种脱离轨道的恐慌，还有种偷窃后即将被抓捕的不安跟后悔。
看着哑然的叶钦，江煜似乎觉得话题有点超纲，于是露出满不在意的样子，把笔记递过去“给，好好学习啊，有什么不懂问我得了，不过我笔记很少”
江煜看出他莫名其妙的烦躁又开始升起，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话，可能是因为其他。江煜无法判定那些由叶钦引出的怪异情绪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看得出叶钦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生出烦躁，偶尔会在自己的视线里驻足几秒。
他们之间好像有种陌生又沉重的东西在试图捶打着二人维持的平衡，他感觉得到，叶钦也感觉得到。
他不讨厌同桌的怪异举止，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没正常到哪儿去。但这种极限拉扯之下维持的状态，让他很不解跟烦躁。
看着叶钦的试图改变，他莫名有种欣慰感，他们明明认识没多久，他却希望叶钦用学习的方式向所有人靠近。与其说是向所有人靠近，不如说是自己吧，学习不是衡量优秀的标准，但能拉近他们一年后的距离，比如考上同一所学校……
相处不过三月就开始希望叶钦跟自己考同一所学校，江煜真觉得自己是疯了。
不过学霸总有自己的纾解方式，他又开始自我安慰。学习不是衡量一个人好坏的标准，但至少能自我反省鉴定出与此刻身边的人存在的格格不入，能选择一条最直白路，证明叶钦是聪明的。
江煜想到这些，不由的笑了。看了眼偌大的购物商城，满目琳琅的商品看的他眼花缭乱，最终停留在一排发带面前。
印花，针织，棉麻，绢丝……江煜看了半天最终选了条黑白相间的针织款。
……
易清言看着草丛里的几根烟头，对坐在足球场上放学没回家的叶钦道“感觉每次见你都烦得一批啊”
“给只烟”叶钦不耐烦说。
易清言从包里拿出烟盒子，就剩下两根，刚好一人一根。
“还没从疯狗事件里平息过来啊？”易清言笑了笑。
“倒不是……”叶钦看着百米外的老师，又把烟还回去“哎，问个问题”
“嗯”易清言拔着地上的草。
日薄西山，天气又开始凉了些，叶钦看着他拔草的动作，须臾又收回视线，他皱着眉道：“你之前说那个男老师性骚扰你堂哥，那个男老师是有啥病”叶钦看着西边坠落的太阳问。
易清言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一脸无所谓的口吻“大千世界，啥没有，有啥好奇的，好那口呗”
“操，可他不是也骚扰了女同学么？”叶钦的语气略带震惊，看着走开的老师又点上了烟。
“那说明他他口味独特，男女不惧……”易清言顿了顿，看着叶钦的侧脸“哎……我说，你问这干啥”
叶钦佯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不是，我就觉得一个男老师性骚扰一个男同学这事儿他妈有点吓人”
易清言笑了笑“中国有几百万同性恋，有啥好吓人”
听到“同性恋”这个词的时候，叶钦的瓷白脸又冷一层。像听了什么妖魔鬼怪似的，连话都忘记回了。寒风袭来，他打了个冷颤，须臾，情绪才缓解了些。
以前吧，他能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个词，觉得也没啥的，自己又不是，对于别人是不是同性恋他更没兴趣。可是现在，在易清言提到“同性恋”这个词的时候，他脑子里首先浮现的不是人群跟喧嚣，不是恶心跟唾弃。而是一张脸，一张他在熟悉不过的脸，那张脸上总是挂着柔和的温度，嘴角上扬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叶钦瞬间又被那股压制心底的烦躁跟纠结折磨得难受，他是讨厌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但也讨厌臭味聚众的一堆男生。
叶钦那堆乱七八糟的思绪是被烫到手的烟头拉出来的，手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发出两个分贝十足的字“卧槽”
易清言哈哈哈大笑，然后说道：“操，你他妈在想些什么下流事情，脸都白了”
叶钦却是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你说两个男的，这他妈哪儿都一样，这是不是有点那什么……”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他妈瞎几把操心啥，关你啥事……”易清言说完偏头看了眼叶钦，叶钦的脸白的吓人，易清言心里咯噔一下，死盯着叶钦，生出不好的预感。
“卧槽，你看我干嘛”叶钦有种坏心思被看穿的戒备，试图狡辩证明自己的清白。
易清言坐直了身体，眼神怪异，然后道:“不是，操……叶钦……你平常都说不出几个字的……你不是吧......”
叶钦一下子蹦起来，对着易清言道“闭嘴吧你，我他妈不是”就走了。
易清言:“……”
晚上吃完饭叶钦就进了房间，看着桌子面前一堆书，他居然看了两个小时，时间二十三点。
叶钦盯着书架一直发呆，易清言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房间的书架上多了很多书，不用想都知道是老妈悄悄拿进来的，可能跟自己学习没什么关系，老妈只是想营造一种氛围而已，因为怕自己的突发奇想只是昙花一现。
叶钦看着江煜笔记，就……他妈几个公式。
“……”
叶钦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操，学霸都不记笔记的吗？”
“不是，后排不太看的清楚，私下看看罗染他们几个的就行了”
“操，不会吧，我都没出来，你他妈装得不错啊，我特么一直以为你跟我一样5.0”
叶钦想到那天两人的对话，想到江煜房间的那副黑框眼镜，啧了几下。江煜确实不怎么记笔记，高一到现在就写过几页纸。
江煜戴眼镜是什么样子，衣冠禽兽戴上眼镜一般会变成斯文败类，像江煜这种……啧……不过他那副眼镜确实不怎么好看。
叶钦看了眼支付宝里的余额，三百多，他啧了下又打开手机银行软件查询自己的两张卡。第一张银行卡里有几十块，让他心里一阵凉。他已经做好失望的准备看第二张，结果第二张有八千，他第一次感觉八千这个数字能让人如此幸福，不由得乐了一晚上。
他一向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即便跟家里的关系很僵，他的卡里好像一直是可使用状态。每次跟齐笙在一起，付钱这种事儿他俩很默契，都是一人轮一次，支付失败这种提示很少，即便有，他俩也不在意，好像谁付都一样，只要保持一个差不多的消费水准，不被家里问就行了。
来二中后，叶钦不喜欢去食堂，又不喜欢出去吃，小卖部也花不了多少钱。好像他的钱就是这样存起来的。
次日叶钦还是很认真听课，上课时候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离开，江煜看着他起身离开的背影才意识到他真的改邪归正了。
从厕所回来的叶钦看着解题的江煜，问道：“老煜，中午一起出去吃个饭，如何”
江煜却是很嫌弃的看着他带了点湿润的手“啧……这位兄die，你刚刚从厕所回来，说这话你不觉得恶心吗”
“操，我又没尿裤子上”叶钦居然下意识的看了下自己的裤子。
江煜感觉看裤子这个举动充满了各种流氓傻气，挑着眉调侃道:“可以啊，就我、俩吗”
操……又来。
叶钦觉得他的话有毛病，但是又理所当然毫无道理，可能这是学霸的特有逻辑，总是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话显示他高深莫测的思维逻辑。
易清言的话总是像回播一样，动不动在脑子里来一遍，叶钦烦得要命，他开始为自己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念想而恶心。可一撞上江煜带了几分随意慵懒的笑意，他又能在这种自我恶心的情绪里享受到一丝快感。
叶钦收回僵硬半响的视线，摆摆手“你想带上谁都可以，我无所谓”
江煜看着他佯装洒脱的模样觉得有趣，几张桌子的距离硬是给罗染发信息:中午有事要出去，去食堂不用管我。
罗染对二人投来不怀好意的笑，不过撞上叶钦的凌厉视线，他又倏的收回。
叶钦真幼稚。罗染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