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赵姨娘看见马道婆这般小眼薄皮的模样,心中也是不以为意。
只是又问道:“前些日子,我叫下人给你送了五百钱过去,你可在菩萨面前替我上了供不曾?”
马道婆笑道:“这般大事,我怎么会忘记?早已经替姨奶奶在药王菩萨前供上了!”
又将赵姨娘的茶盏往那边推了推,道:“赵姨娘也喝口茶水罢,这天气,茶水冷的倒是快!”
说着话,右手隐蔽的从茶盏上一晃而过,一撮粉末神不知鬼不觉的融进了茶水里。
“可不是!这个天还是冷的!”
赵姨娘浑然无觉,点了点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
坐了一会。
马道婆又问道:“姨奶奶可还有为环哥儿再供两尊菩萨的打算?”
赵姨娘闻言,不禁叹气道:“阿弥陀佛!但凡是我手里宽敞着一些,定然是要时常到庙里给菩萨上供的,只是眼下“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说着,赵姨娘只觉的心中一股莫名恶念骤然升起。
只觉得心里有种可以彻底摆脱眼下境况的法子,却是怎么也抓不。
不由的,赵姨娘便睃了马道婆一眼。
对于这位在神京城里颇负盛名的马道婆,赵姨娘却是心里清楚,她当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然而,对于赵姨娘的动作,马道婆就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仍盯着自家杯里的热茶,吹了吹,小口的喝了两口。
放下茶盏,马道婆道:“姨奶奶只管放宽了心就是,眼下环哥儿尚小,需要跟着宝玉一起道学堂里读书学礼。等过两年,环哥儿大了,有府上庇护,到时候宫里头圣上再恩荫个一官半职的,也就是起来了!
到那时,无论要做多大的功德善事,不都是由着姨奶奶你说了算吗?”
“罢,罢!你可是别再提这一出!”
赵姨娘听到“跟着宝玉”四个字,顿时就觉得心头不畅,便就放下手上的活计,埋怨道:“我哪里还敢指望靠着府里去谋恩荫?
往些年,在老太太的眼里,那宝玉就是府里的活龙凤凰,哪里还瞧得见其他的孙儿?
指望府上,怕不是要把我饿死!
也就是这几年,大房的璟哥儿自己挣出来了,倒叫阖家里如今都仰仗着他,这才被老太太另眼相待,连带着我们这些姨娘生的庶子,地位也都起来了些。
若不然,就是府上的丫头小子们,也敢嘲讽屋里这些不得势的姑娘哥儿!
一个个都是忘了身份尊卑的玩意!”
似是想到以往几年的不如意。
说话间,赵姨娘的脸上已经满是怒气。
马道婆忙的安抚道:“如今不是渐渐的好了吗?姨奶奶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赵姨娘不言语,起身撩开帘子看了看,见无人,方才回身道:“索性屋里也没什么旁人,便就跟你唠叨两句闲话。”
回身到炕上坐下,赵姨娘一口气将桌上已经有些见冷的茶水饮尽,脸上露出几分不甘。
……
“哎……”
话未出口,赵姨娘便是先叹了口气,道:“我心里头也清楚,叫环哥儿读书科考,是万万指望不上了,可叫他去战场上谋个军功,我又不敢放心!眼下这府里也是靠不住,日后说不得就得靠着隔壁侯府!”
缓了缓,赵姨娘继续道:“要说隔壁的璟哥儿,待府上的姑娘哥儿们,其实也是不差,月月都从自家府上多给发一份利银给他们,就连极少去走动的环哥儿,也是不曾被漏了的。
但左右人都有亲疏贵贱的,环哥儿又是个死心眼不通气的,只顾着每月多拿了二两银子,手头洒脱了。整日有时间厮混,就是不知道多去璟哥儿跟前走动走动!
却不知如今打好了关系,日后求人家帮忙谋个差职什么的,也才好开口说话不是?!
还有他那个姐姐,整日里只知道自家过的逍遥,浑然不顾亲弟弟的死活,但凡她要是多在璟哥儿面帮忙说上几句好话,今时今况自又是不同了!”
越说,赵姨娘只觉得心里的一团怒火、妒火越烧越旺!
……
马道婆见赵姨娘将茶水饮尽,脸上不由就多了些笑意。
此时再听得赵姨娘如此抱怨,便忙又安慰道:“总归是一个家里的弟弟,想必那贾侯爷也不会不管的!”
“管自然会管,就是冲着一个“贾”姓,璟哥儿也是不会撒手不管的,但是最后怎么管,用多少心、使多大力,这个就是说不准了!”
赵姨娘的面色忽明忽暗,“不过璟哥儿终归是大房那边的哥儿,但凡他能帮着环哥儿一些的,我这心里就已经是感激涕零的了。
我不忿的,却是咱们屋里的这些人!
之前赦老爷在的时候,老太太就是偏爱老爷,后来更是把宝玉当做凤凰蛋似的捧上了天。
我本想着,都是咱们屋里出来的,环哥儿虽然是庶出,但依旧也是她的孙子不是?
可谁知道,在老太太眼里,环哥儿却是连宝玉房里头的一个小子都不如!”
马道婆听赵姨娘这么说,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心中暗道:“事情这不就是要成了么!”
当下,便就试探着说道:“我还用你说?你道我自己看不出来么!要我说,这也就是你心里头没个计较罢了。不过,只凭了他去倒也好!”
配合着方才的粉末,马道婆的话语,入得赵姨娘的耳中,瞬间就叫其心里的妒忌成百上千的放大起来。
顿时,那赵姨娘心中不由就是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骤然冒了出来……
……
暗中打量了马道婆好一阵子。
赵姨娘又是叹了口气,故作满脸无奈的说道:“哎……不凭他去,难道谁还敢把他怎么样不成?”
听得赵姨娘的话,马道婆心中暗喜,暗自道:“这事情,却是成了!”
于是,马道婆便就将手上的茶盏放下,使劲正了正腰杆,面上带着几分诡谲莫名的笑意,“不是老尼姑我说句造孽的话,这也就是你们没本事,才是不得不如此,要是换了别人,纵使是明里不敢怎么样,暗地里也出招算计了,哪里还会等到今天?”
马道婆的话,似是三伏天里的雪水,自赵姨娘头顶兜头浇了下来,叫其不由猛得一个激灵,只觉得心里骤然通透!
当即,赵姨娘便是一把抓住马道婆的手,乞求道:“你可是要帮着我一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