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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日上三竿。

孙延召决定再去一趟那条街市,看看于晓瑶今日还在不在那里卖豆腐。当他从侧门出府,府门对面的墙边上,于晓瑶正紧裹棉衣站在角落,眼睛不住地扫向侧门这边。

“你怎么在这里!”孙延召赶紧快步迎了上去,“这大冷天的。”

“我在等你!”于晓瑶惨笑道,“真怕你一天都不出来,我也不知该去找谁了。”

“昨天你去哪里了?后来人群散了,我找了你好久,去你家中也没人。真怕你出事。”

“我看到满地的血,身体有些不舒服,”于晓瑶脸色惨白,双眸渐渐湿润,低下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不怪你,都怪那曾二欺行霸市惯了。差点伤人性命。”

“我想过了,以后不去卖豆腐。”于晓瑶擦干了眼泪,毅然决然道。

“因为曾二?放心他不敢再找你的麻烦了。你可能没见他家娘子。”

“跟他没关系,只是累了,”于晓瑶说道,“我今日来不是来道别的,其实晓瑶是有一事相求,咱们能否找一安静的的地方说说话?”

孙延召想想也好,他现在兜里也算有几个钱,之前与萧燕燕和董芸去过一次瓦舍里的燕子楼,觉得那里还不错,有的吃,有的玩,可以边吃东西边听曲,是个闲情雅致的好去处。

他说道:“那好,咱们走去燕子楼。”

于晓瑶点头道:“你去哪,奴家就跟着去哪。”

随后,两人一同来到南城的瓦舍,白天瓦舍里的人还不多,燕子楼的伙计正拿着抹布,擦拭着门脸的外墙。

见有客人来了,赶紧放下手中活迎了上去,这个伙计天生就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客人来过一次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孙延召更是被他深深记在脑海中,记得上一次来时还是陪着两位长相貌美的富家千金。

今日……年轻伙计一看,这小郎君身边的女子虽然穿的寒酸了些,却也是明眸皓齿,像一支出水芙蓉。只一眼就瞧的伙计心怦怦直跳。

年轻伙计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但更佩服人家的好手段。他礼貌问过之后,把二人领到楼上的雅间里。

这雅间其实就是二楼用木板子隔着的独立空间,长宽约七尺,中间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放着这种干果。雅间视野开阔,刚好可以看见楼下厅堂中的戏台子。

孙延召随口点了几道菜。又吩咐小二多上些糕点。

伙计吆喝一声,跑下楼去,吩咐人安排好吃食,他则接着回到大门前迎客。

过了一会楼下又来了两名客人,伙计一瞧,登时眼睛睁大了,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上回那小郎君陪的两名美人,今儿自己来了。这可好了。要是他们相见会发生点什么?

伙计心里琢磨着,他虽嫉妒孙延召的桃花运,可还是有职业节操的,不能让他们直接见面。想了想,就把二女领到了与之相邻的雅间。

一会等戏结束,没了各种乐器声,隔着木墙壁是可以隐约听到隔壁说话的,到时要发生点什么,可就有好戏看了。

今日燕子楼里的戏台子演的正是《金玉缘》。

孙延召对这种戏码不怎么感兴趣,都是日后被编剧玩烂的模式,不外乎是富商小姐爱上落魄书生,落魄书生有了娇妻的鼓励,奋发图强,努力读书。日后进京赶考,考出了一个好的前程。

可发迹之后又甩开发妻,再另娶门当户对的女子。当然这结局大多并不完美,可正因如此,才赚足了城里女子们的眼泪。

虽然孙延召不怎么感兴趣,可于晓瑶却看得入迷,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上看,直到最后,戏中女子凤儿自缢身亡,她才转过头来,长叹一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孙延召赶紧倒上一碗茶水递给于晓瑶,说道:“这都是演的,不值得一哭。”

于晓瑶摇摇头,叹息道:“见了凤儿的遭遇,仔细想想,我也不比凤儿好上多少。”

孙延召问道:“这话怎么讲?”

于晓瑶回道:“其实奴家本生在一个书香门第,我祖父还曾做过小官。到了我爹这虽然家道中落,日子却也还算过得去。五年前我嫁给自家官人,起初还算幸福美满,后来也不知怎的,他竟然染上了赌钱的恶习,才不过几年就把我们两家攒下的家底给掏空了,外面还欠下了许多赌债。我还一直被瞒在鼓里,直到他病死了,那些讨债的上了门,才知这赌债如今算到了我的头上,我……我该怎么活下去啊。”

说罢,于晓瑶伏在桌上痛哭起来,那眼泪就好像用不完一般。孙延召想起他们第一次相见时,那几名追着她的大汉,想必就是追债的人吧。

此时台下的戏已结束,于晓瑶的哭声也惊动了旁屋的萧燕燕和董芸。

董芸悄声道:“你听,隔壁说着说着,怎么就哭了起来。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

“许是看戏想起了伤心事吧,”这时隔壁又传来了说话声,萧燕燕轻声道,“快,安静,咱们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董芸有些为难,“燕燕姐,咱们偷听人家说话不好吧?不是说非礼勿听吗?”

萧燕燕狡黠一笑,回道:“可不是咱们要听,而是这里的隔音实在不好,难道要咱俩把耳朵堵上不成?”

董芸不过是个十八少女,当然有一颗八卦的心,也想听听隔壁到底在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相视一笑,各自把椅子搬到了木墙边,侧耳倾听。

只听墙那边的于晓瑶说道:“奴家今日有个不情之请!”

孙延召说道:“咱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有话直说便是。”

“说起来还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事还得从我家官人欠的债说起。”于晓瑶踌躇片刻,见孙延召没有反应,赶紧接着说道,“你放心,不是要你帮奴家还债!”

其实孙延召也是个穷光蛋,要说还债也是有心无力,但钱财只是身外之物,如果欠的不多,那想想办法,能帮就帮上一把。

他开口问道:“到底欠了多少!”

“利滚利,有五百两了!”于晓瑶说道,“这可是五百两白银啊,我家官人实在欠的太多了。”

“这么多!”孙延召闻言也是倒吸了口冷气,在他的认知里,辽国白银的价值好像比大宋的价值要高。这五百两可着实不少了。当初自己这颗人头就值八佰两,够大宋普通的三口之家吃上几年的。

于晓瑶接着说道:“你且听我把话说完,这钱本也是还的上,我夫家有一件家传的宝贝,本来去当铺当掉,真说七八百两也是有的。”

“那不就好办了,把这玉当掉,就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唉,说来话长,”于晓瑶叹息一声,“话虽如此,我也曾去过当铺了解这玉的价值,可他们看过之后却说只值一百两。我再去远处的当铺起初还说给四百两,让我第二天再来,可我第二天再去时,却也说只值一百两了,这分明是他们串通好了,瞧我妇道人家不知玉的价值,胡乱压价。我气极去找那掌柜的说理,结果他告诉我‘如今哪家都只出一百两’,今日不当,日后可能就不值一百两了!”

孙延召气的一拍桌子:“哪有这个道理,真是奸商,无商不奸!”

隔壁的萧燕燕道:“你听,这是骂你们家呢!”

董芸悄声道:“这是当铺惯用的压价手段,没什么稀奇的。”

萧燕燕突然问道:“我怎么记得城里除了日虹当铺,其余的当铺全是你家开的。”

董芸讪笑道:“燕燕姐,这可能是误会,再说,我家当铺应该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再听他们怎么说。”

于晓瑶接着说道:“今日奴家把玉佩给你,劳烦你到当铺走上一趟,帮忙谈个好价格。”

孙延召仔细一想,这个忙倒也没什么不能帮的,自己也不用掏银子,无非就是跑个腿,费点嘴皮子罢了,开口道:“不知这玉佩如今在何处,我能否先看一看!”

“这玉佩~我就随身带着,”于晓瑶俏脸一红,捂着胸口,说道,“能否请小郎君侧过头去!”

孙延召瞬间明白,原来玉佩是她贴身携带的,非礼勿视赶紧侧过身去,。

于晓瑶低下头,从脖颈间拉出一根红绳,把玉佩拿了出来,递与孙延召。

孙延召接过玉佩,这玉佩感受细腻,上面还残留着于晓瑶的体温和体香,一想到这是她贴身携带,不由得心神一荡,确是软玉温香。

于晓瑶见孙延召若有所思,脸颊绯红,轻咳了一声。

孙延召这才回过神来,仔细观察这块玉佩,也没看懂到底是什么玉种。

只见玉的正面雕刻着云、月、山水。背面刻着两行小字,上行:“皑如山上雪”,下行则是:“晈若云中月。”但看这雕工也就平平无奇,虽没学过玉石的知识,也看得出玉石的品质算不上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