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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孙延召正在牢房墙壁上做着引体向上。

他赤裸上身,手指插入墙壁上的十个圆孔,口中声嘶力竭地喊着:“两百九十八……两百九十九……三百!”

艰难地拉起第三百下,他从墙上轻轻跃下后,从水缸中舀起一碗水浇在身上。清凉的水遇到他炽热的身体好像瞬间化作一团水雾,而余下的水珠在他健美的肌肉上闪着点点光芒。

他正要舒展一下充血的背部肌肉,就听到远处的铁门发出咣当一声响。

有人来了?

很快天牢铁门的小窗被一只胖手打开,门外传来了胖狱卒的声音,“今日大人要提审,还不伸出手来。”

这一刻孙延召已等了一个多月,他连忙问道:“大哥,是哪位大人要提审我。”

胖狱卒就是个小卒子,又哪里知晓,没好气道:“不该打听的别特么打听。”待孙延召穿好囚衣,带好镣铐。狱卒这才打开铁门,拽着孙延召下楼出了刑狱司。

刑狱司的正门,早已有两名带刀侍卫在此等候。俩侍卫一老一少,穿着一模一样,皆戴硬裹幞头,一身盘领窄袖短袍,腰间挎着制式单刀。

孙延召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架在中央,眯着眼努力适应着刺眼的阳光,这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一身的霉味都散去了。

他心道:“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了,真好啊!”想着想着露出了笑容。

两侍卫冷眼瞧他,其中年轻的说道:“今个四司同审,这些年从未见过。”

另一名年老的说道:“别说你了,我也没碰过。遇到人命的大案三司齐审偶尔也有之,可四司齐审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也不知这小子犯了什么。”

年轻的回道:“您老走这一趟,汴京的事都落下了,这小子沾了张龙儿的边,那可是要……”说着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横。

“那还审什么,总归是个死,不如直接拉去咔嚓得了。”年老的又道。

孙延召有赵光义当靠山,本还信心满满,可听他们这么一讲,心里也犯嘀咕,脸上没了方才的笑容。

……

此时的推司厅中,四张大案拼成的长桌横在高堂之上。案后三人皆穿着绿色官服,正聚在一处寒暄。

细眉细眼,身材高瘦的,乃是刑部来的法直官陈光又,他冲另外两人道:“希逊兄,几日不见清朗许多,今日小弟来叨扰了。董司录,想不到今日开封府来的竟是您老。”

张希逊身材魁伟,神态不怒自威,他是大理寺丞,也是大理寺的详断官,专管断案,抱手笑道:“陈兄好说,一会你们可别急着走,今日来了大理寺,小弟定要做这一回东。请你们去碧云楼走上一遭”

董平生是个瘦小的老头,他是开封府的司录参军,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也是品级最高的,正七品,主管开封府府院一切鸡毛蒜皮的事务。

他轻抚须髯,笑道:“今日窦尚书没来吗?”他口中的窦尚书正是窦仪,官至工部尚书,翰林学士,还兼着判大理寺。

张希逊悄声道:“上官今日被召去政事堂,要下午才能回来。犯人很快就到,咱们也都坐下吧,董兄您的品阶最高,还请上座。”

董平生连忙摆手,“这是大理寺,我哪敢啊,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张兄理所应当坐到主位才是。”

张希逊连连推辞,“有两位在,小弟哪敢坐主位。”

一旁刑部陈光又道:“还真得张兄你坐主位,如今刑部主责详复,极刑复审,断案轮不到我们。还得你们大理寺出面。”

董司录也道:“这话说得不假,我们开封府向来是小事专决,大事禀奏,杖刑以上并无定权。今日这涉嫌谋逆的大案还得依仗张寺丞了。”

两人说话虽客气,可张希逊哪敢上座,三人中数他最年轻,品级也最低,这要坐了中央还得了,正要坚定拒绝,只听外面有人喊道:“御史中丞,左谏议大夫,胡大人到!”

三人一听皆大惊失色,他们方才还在猜想今日御史台派出的会是谁,可万万没想到竟是御史中丞亲自。要说除了胡化吉外,御史台来任何一人,他们三人也毫不畏惧,品级不够人数来凑嘛。

可御史中丞为御史台长官,官至四品。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胡化吉只品级上就比三人大上许多。更不用说御史中丞上可弹劾百官,肃正朝纲。下可查访民情,监管地方。权力不可谓不大。

而更重要的是,御史中丞还是官场上出了名的“三入头”,与三司使,翰林学士一般,多是升迁至执宰的必经之路。这他们还哪里敢惹,万一这姓胡的以后拜了副相,还得了。

三人皆是各司断案能手,心思最是缜密,想到此处相互对视一眼,年纪最轻的张希逊一步从桌上迈过,而陈光又不甘其后,手脚并用爬了过去。

董平生年纪最大,个子本就不高,腿脚也不利索。像他们二人那般显然吃力,脑筋一转,在台子上打了个滚,翻到台子的另一侧,摔在了地上。他在众衙役的搀扶下起身,正了正衣冠,追了出去。

张希逊仗着腿长,犹如博尔特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到正门前,高声道:“恭迎台长大人。”

他身后的刑部陈光又也到了,喘着粗气:“台长有礼了。”

胡化吉身材消瘦一身朱色公服,银发银髯,鹰眼鹰鼻,长相凶鸷,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皆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开封府官员何在?”胡化吉话音刚落,就见董平生正一路小跑从推司厅往外跑。他看在眼里冷哼一声,“本官一会还有要事,抓紧升堂吧。”

张希逊连连称是,与陈光又跟在胡化吉身后,一同回了推司厅。这回他们可不用争主次了,有御史台台长在此,他们都得靠边站。

胡化吉当仁不让,高坐于高堂中央,手中惊堂木猛地拍下:“带犯人孙延召。”

堂下排排衙役也跟着高喊:“带犯人孙延召!”随即整齐地敲打手中上红下黑的水火棍,口中接着喊道:“威~武~”。堂中瞬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