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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吟的眼睛真的瞎了。

宋吟在他的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天,除了吃饭喝水,几乎不怎么动。

尉迟峥没敢走,也不敢出来。在宋吟院子前那片竹林里唯一的一棵树上,也是从早坐到晚,不过他不吃也不喝,只是看着宋吟。

到了晚上宋吟回去睡觉的时候,他才敢动一动,却又害怕自己的动静被宋吟听到,最后也只是稍稍换了个姿势。

春夜,薄明的月光穿过枝桠,层层叠叠的照在尉迟峥身上,他看见宋吟屋子里的烛火灭了。

其实烛火亮着还是灭着对宋吟而言差别已经不大了,但他晚上还是坚持把它点上,在他的书桌前坐一会儿。

有时候写写字,有时候摸摸他堆在桌角,顺序一直没变过的书。

之前尉迟峥无聊的时候会坏心眼儿的把他的书桌搞得一团糟,然后欣赏宋吟生着气又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收拾好的样子。

他当时觉得很好玩,可是他现在再也不敢这么做了。

又或者,换句话说,他再也不能这么做了。

月光有些凉,他忍不住朝宋吟卧房的方向看,担心他会不会冷。

春寒未退,他睡觉还老是不喜欢盖被子。

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他想去看,他又不敢去看。

宋吟那天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让他滚。

尉迟峥喉结滚动,半阖着眸子,眼前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天的场景。

宋吟蒙眼的白绸上是红艳艳的血,他蹙着眉,拉着他的手,想带他走。

可是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手腕上是宋吟掌心有些冰的温度。

宋吟抿了抿唇,额头上冒着细汗。

他说,走,我带你走。

这时候宋吟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黑衣首领手中的神器,黑衣人笑了两声,卑躬屈膝的在他面前单膝下跪,声音里充斥着得意与贪婪:“主,东西拿到了。澹台月大人说,您可以回来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可是却清楚的感受到宋吟的僵硬。

宋吟把眉蹙的更紧,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

尉迟峥看见他那白绸上突然涌出了好多好多血。

两只眼睛的地方凹陷下去,不断的渗出新鲜的血迹。

黑衣人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收好,见尉迟峥不为所动,有些傲慢的站起身,冷笑一声道:“主,您不想救澹台月大人了吗?他还等着您呢。”

尉迟峥想开口说话,但是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他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宋吟的手不再抓着他了,宋吟问他,问他是不是也是想要嫫母镜啊?

宋吟还说,澹台月是他说过的月月吗?

宋吟就问了他两句话,可他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的灵力被澹台月派来的人短暂封印了,可是他的嘴他的身子就像是也被封住了一样,让他动弹不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黑衣人在旁边冷眼看着,黑沉沉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

尉迟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宋吟很聪明,他知道。

他自然也知道宋吟会知道他在撒谎。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宋吟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他后退两步,抿了抿唇又开口:“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宋吟眼上的白绸被血浸的更透。

良久,宋吟点点头,整个人格外冷静。

他对尉迟峥说了最后一句话:

“算了。尉迟峥,你滚吧。”

他记得那天有风,宋吟转身回到屋子里关上门,背影修长又孤傲。

青色的衣衫被风吹起,白色的绸带混在乌黑的发丝中。

他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手足无措的人从宋吟换成了他。

宋吟以前总是让他滚,滚过来滚回去,滚进来滚出去,滚去烧水滚去劈柴。

以至于他开口说要带他走的时候,他有些愣住了。

他知道宋吟让他滚只是和他打情骂俏,他也一直把它当成是宋吟的小脾气惯着。

但是宋吟让他走不一样,宋吟说出这个话的时候是认真的,是让人无法忽视不能辜负的。

“我……”

尉迟峥看着那扇被宋吟关上的门,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想哭。

他这时候处在一种,明知自己错了,明知自己混蛋,但却偏偏无可挽回的地步。

尉迟峥哭了,眼泪不听话的从他脸颊上滑下,一路流进他嘴巴里,真是苦涩又奇怪的味道。

身旁黑衣人等的有些烦了,不断地在催促。

“主,走吧。”

“澹台月大人还在等您呢。”

…………

又想了一遍的尉迟峥又哭了,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甚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直到那液体又流进嘴巴里他又尝出味道了,他才胡乱的抹了把脸。

可是他也没办法。

澹台月派来的人上来就把他灵力封了,眼睛一蒙,嘴巴里塞着东西,双手绑在背后,就这么威胁宋吟,让他把嫫母镜交出来。

尉迟峥急啊,但他没办法。

灵力灵力没有,话话说不出来。

那么多人压着他,他怎么扭动也挣脱不开。

可是这在宋吟眼里不一样,尉迟峥是需要自己去救的。

尉迟峥呜呜的叫着,着急的额头上冒着汗。

宋吟却以为他是疼的了,是在喊自己去救他,咬着牙把自己的眼睛生生挖出来,交在黑衣人手上。

宋吟疼的嘴唇发白,他哆嗦着把自己的白绸戴好戴的规规整整,摸索着想去找尉迟峥。

拿到了神器,谁还跟谁演戏。

黑衣人把尉迟峥松开,在宋吟拉着尉迟峥要走的时候跪下叫了声主。

于是宋吟就全明白了。

……

尉迟峥心乱如麻,胡乱的摸出乾坤袋,拿出一罐酒来。

后来他跟着那些人回了魔教,才发现了真相。

可是发现真相屁用都没有,晚了。

直到解决完四大神器的事,他又不甘心的偷偷摸摸的摸回来。

像一只头七回家探望的鬼,游游荡荡,明明想宋吟想的发疯,却又不敢在他面前抛露头面。

就只敢待在这棵树上,一壶接着一壶的灌酒。

宋吟的眼睛要喝药,可是他又讨厌药的苦味,每次喝药都磨蹭的要命。

他就在旁边陪着他一起,他独饮良药,他烈酒入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