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清收回视线,拉着顾长河迈上了上山的那条崎岖不平的窄路。
山间宁静美好,风悄悄吹过林梢,两个人携手而行,步履慢而缓。
真的上山了才发现,春山的四个颜色,竟然就是四个季节。
明明是一座山,却又有着如此分明的四季。
属于春天的那部分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春风拂面,阳光和煦;而夏季又是如此的炽热激情,烁玉流金。
春山的秋更是天之别调,秋风揉乱了树木的发,金黄的落叶铺满山林,淡淡薄云飘浮在空中,予人一种破碎的美感。
春山的冬啊,也有它的韵味,全然银装素裹,一派冰清玉洁。
春有鸟声,夏有蝉鸣,秋有虫响,冬,却除了一派寂静的簌簌雪声之外万籁无声。
寂静又孤独,或许才是冬的归属。
沈宴清和顾长河未发一言,只是静静的携手走过春山。
很奇怪,两人不说话,可气氛也不冷场,沈宴清享受极了这种静谧而安详的氛围。
顾长河心中想的与他是一致的,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热触感,顾长河心里竟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
是了,是幸福。
他和沈宴清在一起这种暖融融的感觉,是幸福。
顾长河心下微动,将沈宴清的手握的更紧。
原来,陪一个人走过四季,是这种感觉。
顾长河看向沈宴清的眸光说不出的柔和。
他走过四季的步伐,终于不再匆匆。
顾长河仿佛探入了深潭的最底端,那样的幸福与满足深深盘踞在他内心,熠熠生辉,无人可及。
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追着白鸟的步伐,终于来到了白鸟盘旋之地。
那是在山顶的一处宽阔之地,一间很简陋的石屋,旁边抱着一汪绿池。
碧玉般的清澈透亮的池水泛着淡淡的绿色,宛如嵌在地上的一方翡翠。
池水旁边生长着一株枝干稍弯,枝叶奇异的树。
状似谷,却又有着黑色的纹理。
石屋前有一片空地,摆着一张石桌,石桌旁孤零零的几个石凳立着。
四周都覆上一层薄薄的雪,看起来无比静谧。
白光大鸟在石屋顶久久盘旋,不时发出一两声略显凄凉的长鸣。
或许是感觉到了有外人来,石屋的门被轻轻的推开,迎面走来一个少年。
少年一袭蓝绿色的衣衫,面相清秀隽雅,眼帘安然低垂,一双澄澈的眸子透明无暇,清澈如水晶。
他的周身仿佛充满着平静与光明,属于山神的和平恒久不变,属于山神的光芒永不凋零。
“你们……是?”
少年山神睁着一双明澈充满好奇的眸子看着两人,声音又是无比的安宁平和。
沈宴清轻咳一声,简明扼要的指出来意:“嗯……我们不小心让缠缠藤绑在了一起,松鼠们让我们来找山神。”
少年山神露出一抹笑容,眸子里仿佛有流光魅影:“是松鼠们让你们来的?那你们一定不是坏人……”
少年山神眉眼盈盈处似乎闪着秋波,声音温润:“……它们是山间的精灵……”
面对这样安静平和的山神,饶是一向清冷的沈宴清也不禁柔和几分,漾起一抹清浅的笑:“嗯,还要谢谢它们。”
顾长河看着沈宴清温柔的笑心里酸溜溜的,杏眸里一丝嫉妒一闪而过。
师尊怎么对他笑这么温柔?
师尊从来没对他这么笑过……
师尊还一直想把藤蔓解开……
顾长河心里的醋味愈发浓重,看着少年山神的眸光也带了丝探究。
嘁,也不过如此嘛,还没他长得好看呢,不就是声音柔了点,长得嫩了点吗?
难道师尊就喜欢这种娇滴滴的?
少年山神说句话的功夫,顾长河的思绪已经越跑越远。
少年山神完全没有在意顾长河的态度,对沈宴清笑的温柔友好:“我就是山神。”
说着动作慢慢的伸出一只纤若柔荑的玉手:“你好,客人。我叫平芜。”
沈宴清不太喜欢别人碰他的手,但出于礼节还是伸出另一只手,指尖浅浅碰了一下一触即分,微笑道:“沈某名宴清,这是我的徒弟顾长河。”
顾长河却没注意沈宴清在说什么,盯着两人碰在一起的手盯的眼睛发直。
顾长河瞳孔地震:沈宴清竟然碰别的男人的手了???
沈宴清不是有洁癖吗!
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他吗!
凭什么对这个小子这么例外?
对他笑就算了,现在竟然连手都拉到一起了!
好气啊……
完全忘了自己还拉着沈宴清的手。
平芜闻言看了看顾长河,又看向两个人拉在一起的手,苍白的指尖微微动了动,眸光有一瞬间的怔愣。
但旋即又恢复如常,笑的平静祥和,语气温柔:“松鼠们告诉你了吗?缠缠藤三天内解不开的话就彻底连在一起了……”
平芜转头冲着石屋内轻声喊道:“松松?拿玄石过来……”
顾长河看着平芜的目光有些幽怨,好极了,这小子还试图解开他和师尊连在一起的藤蔓……
“松松,松松?”
平芜又喊了几声,可是屋子内迟迟没有响应。
平芜回过头对沈宴清笑的一脸无奈:“可能是睡着了,你们进来吧。”
沈宴清拉着顾长河跟着平芜进了石屋,石屋内东西不多,也很整洁,一张不大的床上,直愣愣的躺着一只松鼠。
身板笔直,眼睛紧闭,前爪微微缩着,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和之前碰瓷他那一只松鼠简直不要太一样。
平芜顺着沈宴清的目光看去,一边解释道:“松松睡着了,别在意,松鼠们睡着了都是这个姿势。”
沈宴清点点头,平芜拉过凳子让两人坐下,转身拿了块石头。
石头通体纯黑,边缘却无比锋利。
平芜笑着讲:“这是玄石,整座春山只有一块,只有它能划断缠缠藤。”
顾长河不情不愿的把手递过去。
平芜细心的接过,用玄石小心的划着。
果然,那怎么都扯不掉的藤蔓瞬间就断成了两截。
哦耶!
解放双手!
沈宴清将手从藤蔓里拿出来的时候,面上的喜悦之色暴露无遗。
嘿嘿,和顾长河绑了这么久,干啥啥不方便,现在终于解开啦!!
感谢温柔的少年山神!
顾长河酸溜溜的看了看平芜,假装很高兴的把手从藤蔓下拿出来转着手腕。
手里空落落的。
心里也空落落的。
顾长河看着平芜的眼神更幽怨了。
甫一转头,又看到沈宴清笑的很开心的样子,眸光幽暗了几分,忍不住酸酸的开口:“怎么,终于不用和我牵手了,师尊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