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记忆从儿时记忆回溯,殷千尘的前世回忆几乎一片灰暗。
自他有记忆起就生活在孤儿院,只知他是被父母扔在郊外后捡回来的。
在孤儿院里,他遭受了种种不公。
院内孩子众多,资源匮乏,分配不均,他时常吃不饱、穿不暖,寒冷的冬天里也只能蜷缩在破旧的棉被里瑟瑟发抖。
这都不算什么。
更大的不公,来自于那些与他同为孤儿的孩子们。
尤其是那些年岁较大的孩子,他们会因为争夺食物而大打出手。
而他的性格又是孤僻不合群的,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欺凌的对象。
不论他分到什么吃的喝的用的,都会被抢走。
他自然反抗过,只是,到底是身量与他们差的太多……
他还斗不过他们。
转折出现在孤儿院维持不下去,被S市有名的富商资助,情况才有所好转。
他不再困于饥寒交迫,但该有的欺凌依旧没少几分。
后来他有了反抗的能力,被暴力压迫时,他就以暴制暴。
他这种行为在孤儿院院长以及管理员眼里,就成了暴力不稳定分子,刺头。
但对他来说,这是唯一能活下去的选择。
他们不知道他在孤儿院中度过的无数个漫长的日夜,从窗内看着天空从明亮变昏暗,经历了多少次凌辱,才得以无坚不摧。
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日子就这样过到十岁时,终于有人领养他,孤儿院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殷千尘对此无所谓,也并不觉得没多大影响。
能活着就可以。
可他并不知道这次的领养经历,让他开始厌恶女人。
领养他的,是个单身富婆。
她外表看起来温婉柔和,在私下里,却是个极度控制欲强的人。
她似乎将他视为自己的私有物,不容许他有丝毫的反抗和独立。
她为他规划好了所有的生活,从学习到生活的种种细节,无一不是按照她的意愿进行。
殷千尘稍有不满或反抗,就会遭到她院子里那些属下的严厉惩罚。
她会让他在冬日里去结冰的河里给她捞戒指。
她会让他跪在地上挨冻,让他吃冷饭馊菜……
桩桩件件,数都数不清。
她折磨人的法子层出不穷。
更令他厌恶的是,她对他有着一种近乎变态的占有欲。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
终于在她喝醉酒的那一日,她喂他吃下不明药物,还强迫他脱下衣服……
一瞬间让他明白,这个女人有变态的癖好…..
这个恶心的瞬间,让他的内心世界沉成无数倍的黑。
他在那个女人的房间放了一把火……
那个女人的属下赶来时,烈火已经将那个女人的床单烧起来,他在门口倒了烈酒,火势很旺,他们冲不进去。
殷千尘就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是橙色火海,跳跃的火花炸裂在他眼中。
他在那个世界第一次挂上浅淡笑意。
那一日,连同那个女人一起被烧掉的,还有那个目的单纯想活着的少年。
他杀了带给自己无尽折辱的人,看着她被火吞噬。
自那以后,他的整个世界都彻底黑了。
那年他被又送回了孤儿院。
人人对他避之不及,称他是个疯子。
所有的不公,都成了刺向他利剑,一点一点压垮他,压的几乎透不过气,如同没有灯的黑夜。
却在此时。
他遇到了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十岁。
彼时,殷千尘刚被送回来,他被所有人孤立,院长彻底放弃他,甚至没想过重新送他进学校。
不公平的社会,不平等的对待,让殷千尘心灰意冷,他封闭了自己的世界,任颓废吞噬。
他在想,父母为什么要生下他?
生下他又为什么要抛弃他。
孤儿院又为什么要带他回来?
若他被抛弃就死了,大概也不必遭受这些。
成长到十二岁,没过过好日子,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苟且偷生……
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他待在房间里,三天,一动不动。
消瘦的身躯,失魂落魄的神态,双眼黯淡无光,消极心态已将他吞没,淹没他所有思绪。
然而,即便是这样,终究抵不过身体强烈的饥饿感,饥饿促使他凭本能走出房间,寻找能吃的东西。
他从此前欺负过他的男孩手里抢了肉包子,却在即将吃进嘴里时,被一个抱着一个大箱子后退的小女孩,给撞掉了。
包子滚落在地,沾满黑乎乎的尘土。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是我的错,你没事吧?我有没有撞疼你?”
小女孩放下了大箱子,低着头不停的道歉。
道歉声拉回他一丝思绪,他从地上的包子处收回目光,抬眸看着一身白色公主裙,手足无措抓着裙角,紧张道歉的女孩。
冷漠开口,“没事。”
小女孩指了指地上的箱子,再次对他开口,“能不能请你帮我看一下这个箱子?我很快就回来。”
殷千尘垂眸扫了眼比小女孩人还大的箱子,再抬眸。
那抹小身影已经转身离开跑远了。
殷千尘从未有过助人为乐的性子,此时他很暴躁,甚至有一脚踢烂纸箱的发泄念头。
可当他抬起脚时,耳边余音回荡起小女孩的声音。
“我有没有撞疼你?”
还从未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殷千尘一瞬间怔愣失神,发泄念头顿停。
小女孩回来了。
纤细白净的小手,拿着打包好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递到他面前。
“对不起,我碰掉了你午饭,还你一份。”
殷千尘只是看了一眼,没接。
小女孩大着胆子伸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掌心被温暖覆盖。
她将打包袋子挂在他手上,然后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包子,扔进垃圾桶。
最后跑回来,目光转向地上的大箱子后,又转移到殷千尘脸上,对他笑了笑。
“谢谢你帮我照看纸箱。”
笑容阳光明媚,灿烂美好,她重新抱起箱子,跑去与不远处衣着光鲜的家人站在了一起。
殷千尘自然是看到了小女孩的家人。
她刚才拿着馄饨回来的时候,她的家人就跟在身后,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不言不语却是无声沉默的保护。
且当时,院长正在与小女孩的家长攀谈,言语恭敬讨好。
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殷千尘在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他站在高处的位置,别人才会对他敬重,对他礼让,对他忌惮……
他才能把公平掌控在自己手里。
不想成为这个世界的弃子,就手握棋子,成为掌控全局的人。
谁站在顶点,规则就由谁掌控。
殷千尘眸中的失魂落魄,消极之态一扫而空,阴霾也被神清气爽取代。
他回了房间,打开包装。
里面是一碗大肉馄饨。
殷千尘被撞落的是肉包子。
小女孩就还了他一份热气腾腾的纯肉馄饨。
她的道歉没有高高在上的举动,只有真诚礼貌的赔罪。
平等的道歉,平等的对待。
没有异样的目光。
殷千尘从未得到过的公平公正,竟然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这里得到了。
他低头看着冒着热气,散发香气的馄饨。
笑了。
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午饭。
小女孩的灿烂的笑容,也在他脑海里刻入了浓墨重彩的一抹记忆。
……
殷千尘没想到……
原来,他在前世,十二岁时,竟见过他的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