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青等江嫦喝完羊汤,拉她去靠窗有炕头的西屋,炕上三个小崽正睡得香甜。
“吃饱喝足就要去闹腾你,我就把他哄睡了。”谢元青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天都要黑了,三个崽儿呼呼大睡的原因。
江嫦上去摸了摸三个小崽的额头,“一天天长大,都有自己的主意了。”
说完踢了拖鞋上炕,接过谢元青倒过来的水喝一口才道:
“你们怎么突然出现了?”
“这些日子我们走访了很多工人后,发现‘鬼’出现就是从地铁修到这里开始的。”
江嫦说,“有人为了保住某些秘密?阻止地铁修建?”
谢元青想到下午杨宜丰打来的电话,觉得世事无常。
“杨宜丰手中有卷宗,都是关于首都闹鬼的地界儿,王平贵案发的那18号院儿,往日也被传过闹鬼,后来不了了之,这大半年突然开始越发的严重,直接影响到了群众的生活和工作。”
江嫦脑子里转了一圈,之前跟着李惠亮走的路都记得,无论地上地下和18号院并不重合。
“所以这里的地下室是十八号院儿的地下室?”她疑惑。
果然,谢元青摇头,“十八号院的地下室是杨宜丰发现的,江爽被杀的那个房间床下有逼仄暗道通往一楼,一楼有斜坡直接通行到地下室。。。”
王平贵乍然消失后,东西两栋楼都被地毯式搜索了三天,半点没有收获。
随着里面的住户被安置离开,关于18号院“吃婴狂魔”的鬼怪事件也传开了。
几乎在老百姓口中传得沸沸扬扬,二十几年前在家消失的女婴事件又被人旧事重提。
江嫦看着睡得香甜的孩子,对那两兄妹的厌恶又多几分。
“进入地下密室后,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暗道,一直在探索和清理,今天恰好清理到这里。”
谢元青讲这话的时候,顺手给踢被子的小团子拉好,又捏了捏他的小脚丫子。
心中却万分庆幸,还好他来得刚好。
早一步,动了杀心江嫦可能会留遗憾,晚一步,她手中多一条肮脏性命,并不值得。
他的妻子,大喊那句话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江嫦晓得有人来了。
她想有个光明正大的杀人理由。
可看她面色平静地举刀时候,谢元青晓得,江嫦即便是杀了王平贵,她也并不会有多痛快的。
更重要的是,他灌醉杨宜丰,知道了更多东西。
比如江嫦那次在医院里莫名其妙的大出血,昏迷不醒,药石无医。
看似突然,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不管是阴谋还是因果,皆由他担着。
“怪不得你们突然出现。”江嫦的演技其实也不见得有多好。
谢元青抬手,要去捏她脸颊,江嫦扭头嘟囔,“你刚才捏小团子臭脚丫子了。”
谢元青替儿子说公道话:“他的脚不臭。”
江嫦抿嘴注视他,谢元青无奈捏了自己脸颊一下,“这样可行?”
看江嫦笑的如同偷腥的狐狸样鲜活,谢元青心软如水。
“杨宜丰下午打电话来,王平贵全部招供了。”
江嫦倒水的手一顿,“包括他们吃婴儿的事儿?”
谢元青点头,“事无巨细。”
他没告诉江嫦,王平贵先是嚷嚷着要见江嫦才会说出一切。
杨宜丰拿密室某个角落里尸骨的照片给他看,阴恻恻道:
“如果再敢谈一下条件,胡敏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必将承受他们百倍万倍的痛。”
可能杨宜丰说得过于认真,也可能是王平贵生而为人的浅薄人性发作。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遗漏的把他做的所有的恶全部都讲了。
他做的那些事儿,即便是见惯了各种怪事的杨宜丰他们也都惊讶得无以复加。
“已经惊动了上面,十分重视。”
杨宜丰说,王平贵这人还不能死,他得带给老王头儿,有大用。
这话谢元青没有告诉江嫦。
江嫦听到胡敏和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恙,心中并无波澜。
“小江,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就回边疆,刚好能赶上过年。”
谢元青双手捧她的脸颊,在她额头留下一吻。
江嫦笑嘻嘻的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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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杭家。
此刻人仰马翻,哭闹不止。
杭克泽的母亲看着来人,不可置信道:
“我父亲真的这么说?”
来人表情虽然凝重,但还是微不可察的点头。
等人走后,屋子里除了哭声,气氛压抑得可怕。
杭克泽上前安慰母亲,“妈,外公也有苦衷的。”
杭母还没有说话, 罗莹讽刺笑道:
“什么苦衷,自己亲生女儿外孙不管,却顾着那骚狐狸肚子不知能死能活的一摊肉。”
她话刚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贱人,轮到你说话了嘛?要不是你这个家怎么会这样。”
罗莹看着喝得醉醺醺的丈夫,露出怨毒的目光。
杭母仿佛看不见这些一般,她推开杭克泽跑了出去。
杭克泽怕母亲出事儿,连忙追上。
就看母亲拦住刚才几人激动的说着什么,等他靠近的时候,母亲扑通跪在地上。
“哎,杭同志,你这是何苦呢。”
杭母摸着自己的衣服兜里的东西,决绝道:
“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通融一下,让我见父亲一面。”
杭克泽陪着母亲走进一座幽暗的小楼。
逼仄的走廊,昏暗的灯光,寒冷的空气,前面几人皮鞋踩地发出的“哒哒”声,仿佛敲着他的天灵盖。
明明一切都是他亲眼见证的,但他依旧在梦中一般,不知道事情为什么成了这样。
他最尊敬的外公,竟然被关在这样的小楼接受调查。
疼爱他的二叔,笑意盈盈的二婶不是让人尊敬的白衣使者,而是让人痛恨的贪污犯。
一向高傲的母亲,也肯下跪求人。
仿佛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杭母推开门,空荡的房间里有顶部有光,消瘦许多的老人坐在软装的椅子上低头专注的翻书。
“在给那孽种起名儿呢?”
杭母尖锐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王秋阳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片刻,掠过女儿,对身后的杭克泽严肃道:
“克泽,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杭克泽准备开口说话,杭母却笑出了声,“父亲,你都放弃他了,现在还呵斥他做什么啊。”
王秋阳面色暗淡下来。
站在门口的那人有些后悔一时心软,带着母子过来。
“你们有五分钟的时间。”他开口说完,就关上了门。
因为门都是包裹了海绵、棉花之类的,关上去悄无声息。
杭克泽往日听说留置室,这是第一次见。
留置室的所有装修全是软的,软的墙,软的门,软的沙发和茶几。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杭母看着王秋阳手中的古文观止,上前一把扯过去撕了个粉碎。
“都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种,还这么上心!”
她状若疯魔的把手中碎纸撒得到处都是。
“妈!”杭克泽不赞同。
“闭嘴!”杭母扭头瞪他。
王秋阳叹口气,声音疲惫道:
“她毕竟是也算你的母亲,她肚子也有你的弟弟或者妹妹,我若不为她们母子考虑,她那样一个娇气的人,怎么能活下去。。。”
杭母看他嘴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讲了十几二十几年,依旧是这种调调。
她把手放进衣服兜里,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没有了。
杭克泽看着漫天飞舞的照片,目光落实在照片上的时候,飞快的移开眼睛,迅速的面红耳赤。
王秋阳看着落在自己膝盖上的照片,久久不能回神。
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