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护士过来核对手术人员信息,将邢枝的思绪拉了回来。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一瞬间的失落和心痛后,邢枝愣了愣,无声苦笑。过来陪人做手术,当事人还没怎么样呢,自己怎么倒先矫情上了?
她深吸了口气,收拾好那些不该有的情绪,继续听李文婷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经验。
“脸蛋算什么?过了保质期,一样腻味。再美的鲜花也有枯萎凋谢的时候,但利益却不会。”
李文婷摆弄着新做的美甲,似是无所谓地轻笑了声:“比你年轻漂亮的多得是,如果没有共同的利益纠葛,他又凭什么非你不可?”
“切记,不要傻傻地交付真心,现在看着千好万好,真要抛弃你的时候,连声招呼也不会跟你打的。邢枝,听我的,能捞就捞,别犯傻。”
邢枝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身体要紧。”
“我这没什么,一个小手术而已,不疼不痒的,我不想让我家里人知道,这才把你薅了过来。”李文婷说:“没耽误你工作吧?”
邢枝摇头:“没事,我请了假的。”
“嗯,那就好。”李文婷顿了顿,又说:“对了,邢枝,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你也不要想着去质问你家纪总什么的,心里知道就行了。
”你要是一时气愤去问了,他要么不承认,吵架闹矛盾在所难免,反而影响感情,影响感情就是影响支票上那串数字的长度,为了争一口气,划不来的。”
“要么索性承认,那接下来就是分手了,你连个思想准备都没有,也不太好。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多为自己争取利益,趁他还没腻,赶紧想办法多捞点。”
邢枝敛了唇边的笑意,垂眸思考了片刻,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去问的。”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问道:“你就这么放弃了?就不想再争取一下?”
闻言,李文婷转头瞥她,自嘲一笑:“争取什么?就算这个未婚妻没感情,分了,那也轮不到我,我又何必费那个心?”
“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啊,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很美,人人都向往,但真正能够得着的,就只有和它身处同一高度的云彩,咱们这些人就只有仰望的份儿。”
“不强求,也强求不来。”
邢枝本不想过多反驳的,但听到她这些话,还是忍不住问了句:“那感情呢?”
“听你说了这么多,什么都提了,唯独没提感情,你们两个在一起也有一年了吧,真就一点感情也没有吗?你劝我说不要交付真心,那你呢?”
李文婷低头沉默了会儿。
“有没有感情又怎么样,那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看不见摸不着的,哪有真金白银实在?”
气氛短暂地压抑了一阵。
邢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后悔不该多嘴问那一句。
不过好在,李文婷的失落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过了会儿,她重新扬起嘴角,语气恢复一贯的轻松:“他答应了,工作岗位给我保留,薪资待遇保持不变,不会因为这段关系的结束就让我失业,还不错吧?”
邢枝勉强扯唇笑了下,没说话。
李文婷一直都活得清醒又透彻,爱与恨分得很清楚,得与失也计算得一丝不苟。
仿佛没有任何人或事能让她乱了分寸。
她有什么,她想要什么,对方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对方能给她什么,她早就计算得清清楚楚了。
在她看来,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简单而纯粹。
但感情这种事,真的能计算清楚吗?嘴上说着不付出真心,就真的能做到吗?
想到这里,邢枝问:“既然你早就知道没有结果,为什么不更小心一点呢?弄成现在这样,太遭罪了。”
“嗯?你指的是什么?”李文婷下意识问,而后反应过来,笑了下:“你是说,这孩子?”
邢枝点头。
李文婷冲她挑了挑眉,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要帮我保密啊。”
“这孩子是我故意怀上的,我事先把套子扎破了,就是为了要他一颗种子,钓更大的鱼。”
“……”邢枝愣了愣。
“故意怀的?怀了再打掉,你就不怕伤身体吗?”
李文婷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双手无意识抚摸着小腹,像是在跟孩子做着最后的告别。
“分开是早晚的,到时候顶多像打发他那些过往的情人一样,给钱给房给车,然后两不相欠。甚至分手时都不用他亲自出面,自会有人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但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李文婷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笑得温柔:“哪怕这孩子的存在只有短短几个月,甚至几周,只要b超单上能显示出,在我的子宫里有颗种子正在发芽,杨景旭他就有了愧疚,他的未婚妻以及他们身后的几大家族就有了忌惮。”
“他们的愧疚和忌惮,就是我谈判的筹码。”
“到时候,钱更多,房子更大,车更好。”
她轻笑了声,似乎带了些运筹帷幄的不屑一顾,说:“我呢,见好就收,拿钱走人,他们花钱消灾,三方都满意,多好?”
……
李文婷手术后比较虚弱,邢枝主动承担起了照顾病人的任务。
晚上就索性留宿了。
临睡前,李文婷冲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看!到手了,一张手术单换的。”
邢枝扫了眼,没看清具体有多少个零。
“我也懒得折腾了,这样就够了,陪他玩一年,再加上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换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值了。”
李文婷脸色有些发白,笑起来时显得惨淡:“邢枝,你也抓紧时间怀个孩子吧,打次胎,下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
“或者你有魄力生下来,母凭子贵,就更有保障了,到时候不仅是你,就连你的家人也跟着一起发达了。”
……
次日傍晚,邢枝正在厨房给李文婷弄吃的,接到纪予铖的电话:“乖乖,去哪儿了?”
“你回来了?”邢枝拿木质勺子搅着锅里的粥。
“嗯,刚到家,找不到你。”他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你在哪?我去接你。”
邢枝关了火:“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纪予铖:“好,那我在家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