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枝脊背微凛,目光短暂地失焦了片刻。
她转过身,下巴微扬着,语气急切,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些颤意:“什么时候?她又跟你要什么了?你给了?”
纪予铖低眼看着她,只淡声回答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没有。”
邢枝松了一口气,视线垂下。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纪予铖没说话。
“她要是再找你,你不要理会,电话直接拉黑,时间一长她就会放弃了。”
邢枝想了想,又说:“如果她威胁你,不给钱就来找我闹之类的,你也不用管,她要闹就让她闹吧,我不在乎的。”
纪予铖淡淡地“嗯”了声。
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似乎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邢枝抿了下唇,默默地转过身去。
气氛重新陷入静默。
过了会儿,邢枝听到身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爸,最近来找过你吗?”
邢枝没有回头,眼睛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摇头:“没有。”
下一刻,电梯门开了,她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头也不回。
纪予铖站在原地愣了会儿,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才低下头,唇角自嘲地笑了下。
“真的不喜欢我吗?”
……
进入六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人们身上的衣服也日渐单薄贴身,对于邢枝来说,挤地铁又成了一件极其难熬的事情。
她抵触任何成年异性的近距离接触,只除了纪予铖之外。
但在地铁这种人多且杂的公共交通工具上,一些不经意的肢体接触却也是不可避免的。
因此,邢枝每次挤地铁,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尽量躲靠在车厢角落里,不看手机不听歌,只安静站着,充满戒备地盯着周围的人群。
这使得她不仅能有效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肢体接触,也能发现周围的一些不寻常行为。
譬如现在,邢枝看到距离她不远处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似乎正遭受着身后一名中年男性的不法骚扰。
男人个子不高,体型偏瘦,身上的黑色外套却异常宽大,明显不合身,像是为了要刻意遮掩什么。
他就站在女孩身后,贴得很近,微眯着眼睛在笑,一脸惬意享受的样子。
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他的站姿是有问题的,胯部正以一个不太正常的幅度往前顶着。
此时车厢里人不少,但绝对没有到必须人贴人的地步,各自找位置站好,是完全可以不用贴那么紧的。
很显然,他就是故意的。
女孩很害怕,缩着肩膀,找准位置往旁边躲开了,可男人很快就跟了上来,再次贴紧。
她又试了几次,都没什么用。
女孩举着手机,嘴里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像是正在和人打电话,声音不大,隐约带着哭腔,应该是在求助。
听不清电话里的内容,但从女孩的反应来看,电话那端的人并没有要帮助她的意思。
周围的人同样也不打算帮她。
不知是车厢里的谈笑声过大,将她小声啜泣的声音遮盖了过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大多数人都对女孩的处境视而不见。
旁边有几个人似乎想要帮忙,但后来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互相耳语了一阵后,都打了退堂鼓。
也包括邢枝。
邢枝看出了女孩正遭受的一切,但也只是略微挣扎了片刻,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但很快,耳边就传来了女孩低低的求救声。
女孩慢慢地挪到邢枝旁边,低声哽咽着:“姐姐…求你帮帮我,帮我,求求你了……”
邢枝的心脏像被狠狠刺了一下。
这声音让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当年,她也曾哭着求邢建民放过她,求朱萍帮帮她,求那个副科老师不要那样对待她,在心里无数次恳求那些曾经要好的同学不要用嘲讽鄙夷的目光看她。
可没有人愿意听她说话,只一味地用自己的方式继续施暴。
蓄意伤害,冷眼旁观,恶语中伤。
这么多年过去了,邢枝直到现在都弄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对她伤害最深的?
有人伤害,有人递刀子,有人在伤口上撒盐,无论缺少了哪一环,陈年伤疤都不至于这么难以愈合。
邢枝转头看过去。
男人依旧紧紧地贴在女孩身后,一只手握着立柱扶手,另一手伸到下面,在身上外套的遮掩下动来动去,做着不为人知的卑劣行径。
女孩单纯无害的脸上满是泪水,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用力咬着下唇,眉尖紧皱,似在极力隐忍。
邢枝看到她,仿佛跨越了时间,看到了曾经那个孤立无援的自己。
过去的邢枝正在向现在的邢枝求救。
当年没人愿意拉自己一把,那就自己拉。
“放开她!”
邢枝一把扯过女孩的手腕,将她护在自己和车厢壁之间,低声呵斥。
男人明显一愣,上下打量着邢枝。
“怎么,你想代替她伺候我?可惜了,我喜欢的是嫩雏儿,一掐就出水的那种!”
邢枝不敢看他,只紧紧地将女孩护在怀里。
分不清是谁颤抖得更厉害一些。
男人的目光轻佻鄙俗,在两人身上逡巡了片刻后,慢慢地挪蹭过来,站在邢枝身后,笑得淫猥:“跟她比,你是差了点儿意思,不够润,但看起来也算是有滋有味儿,我就勉强凑活一下吧!”
话说着,他的手就摸了上来。
邢枝的神经立刻绷紧了,护着女孩往旁边躲开。
男人随即跟了上去,手上动作也更加大胆,沿着腿根往上走,贴着邢枝耳边说话,嘴里不干不净的。
“别乱动,老子今天就让你好好爽一下!”他咧嘴一笑:“你爽完了再让她爽,姐妹花齐上阵,这剧情我喜欢,嘿嘿……”
邢枝胃里翻腾不止,生理性犯恶心。
她握了握拳头,强忍着要吐的感觉,反手甩了一巴掌过去,厉声喝道:“滚开!离我远点,流氓!”
整个车厢瞬间安静了,像酝酿着一场风暴。
这一不寻常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纷纷看过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男人被打懵了,捂着脸呆愣了片刻。
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被人围观,顿时怒火中烧,一把揪住邢枝的头发,卯足了劲儿,左右开弓,“啪啪”甩了几个耳光上去,直打得她两边耳朵嗡嗡作响。
邢枝的头发被打散了,凌乱不堪。
男人将她狠狠地掼到地上,周围人群惊呼着往后退,让出一片空地。
“大家都看看啊,就是这个贱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我,让我上她!我呸!”
男人冲邢枝吐了口唾沫,鄙夷道:“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也配让我上?再说了,老子是个要脸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所以我果断地拒绝了,可这个贱人眼见勾引不成竟然打我,真是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