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说不想委屈他孩子,以后也不打算再要孩子,让我把他的两个孩子当亲生的来养。”
“他说,他的孩子以后会给我养老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邢枝说:“我连他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呢,他就让我辞职,专心回家相夫教子。”
“这样的奇葩,你觉得合适吗?你真的是为了我好吗?”
邢枝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是一团没有任何分量的云,下一秒就要被风给吹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条件多好啊!”
朱萍高兴得直拍大腿:“邢枝,你年龄小,还不懂,女人生孩子就相当于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很辛苦的,他不要求你生孩子,你就不用受这个罪了,多好啊!”
“还有他让你辞职的事,我觉得没问题,你就在家里照顾好男人和孩子就行了,上什么班?才能挣几个钱?”
“你把家照顾好了,让他放心地出去挣钱,随便给你点儿不比辛苦上班强?再说了,我记得你挺会做饭收拾家务的,像你这样的就适合当家庭主妇照顾一家老小,别去上班了!”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别不知好歹我告诉你!”
邢枝安静听着,心越来越凉。
她说:“好啊,既然你觉得好,干脆你嫁过去吧。”
朱萍愣了一下,破口大骂:“你这个贱蹄子说的什么话?这是在咒你爸爸死吗?还是盼着我和你爸爸离婚?有你这样当女儿的吗?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咒他死?”邢枝冷笑:“我要是真有这个本事,他坟头草都一米多高了。”
“你这个贱人,你闭嘴!”朱萍愤愤地骂:“他是你爸爸,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我告诉你,这门婚事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没你说话的份儿!”
朱萍情绪太激动了,嗓子都劈了。
邢枝听着只觉得好笑:“我很好奇,他到底承诺了你多少钱,才能让你这么卖力?”
朱萍也不瞒着了,干脆说:“十万,另外再给你弟弟买一辆车。”
邢枝心上猛然一疼。
“为了十万块钱你就要把我卖给一个老男人?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点价值吗?”
听到这话,朱萍趁机嘲讽道:“十万块不多,你倒是给我啊,再给你弟弟买一辆车,你有这个本事吗?”
邢枝不愿意惯着她:“我凭什么给你钱?又凭什么要给他买车,我不欠你们任何一个人,我还是那句话,要嫁你嫁,我不嫁。”
“这可由不得你!”
朱萍气急了,咬牙切齿地威胁道:“我告诉你,邢枝,你要是不嫁,我就闹到你上班的地方去,让你领导和同事都看看,你到底有多不孝顺,让你在那混不下去!”
邢枝笑了一下:“好啊,那你就来试试。”
“我保证,只要你敢来,以后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别说那个人承诺给你的十万块加一辆车你拿不到,我每个月的那三千块钱你也别想了!”
“不信就试试。”
说完就挂了电话。
……
周遭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胸口处隐隐发疼,邢枝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索性靠着墙壁坐下了。她把膝盖贴近胸口,用力挤压着,想用这种方式来缓解那里的疼痛感。
可胸腔里的疼痛感却越来越强烈,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了心脏。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邢枝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膝盖,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不多时,眼前一片模糊,眼泪不觉落了下来。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不想哭,更不想为了那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哭。
可此时此刻她就是控制不住,那眼泪根本就不受她控制。
第一滴眼泪落下来之后,第二滴就显得容易多了,紧接着是第三滴,第四滴……
她终于成了情绪的奴隶。
等终于哭够了,压抑至极的情绪也缓和了一些,看了眼时间,已经出来快一个小时了。
邢枝扶着墙壁站起身,腿有些麻了。
略缓了缓,她转身往楼上走去,拐过两个弯之后,眼前赫然出现一道人影。
邢枝动作愣住,下意识抬头。
纪予铖正站在高她几个台阶的地方。
他微微弓着腰,懒洋洋地靠墙壁站着,指间夹着一支香烟,烟头上积攒了长长的一段烟灰。
听到邢枝的脚步停下,他才慢悠悠转头看过来。
像是刚发现她恰巧也在楼梯间里一样。
邢枝往上走了几阶,站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纪总。”
纪予铖面无表情地垂眼睨她,眼神里情绪不明。
“你是在偷听吗?”邢枝问。
纪予铖盯着她,过了几秒才懒散开口:“你想多了,抽烟。”
他举了举手中的香烟,想以此来向她证明他确实是在抽烟,而不是在偷听。
待看到那一截长长的烟灰时,他怔了怔,食指轻点,将烟灰敲落在地上,而后把烟举到嘴边,欲张口咬住。
这才发现手中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烟蒂了。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把烟蒂扔在地上,用脚捻了一下,抬手扯松了领带。
领带就那么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他抬眼看向邢枝。
邢枝又问了一遍:“纪总,你是在偷听吗?”
纪予铖舌尖抵了下腮帮,偏头,嗤笑一声:“如果我说,我是恰巧路过,你信吗?”
似曾相识的场面,同样的对白,身份对调。
邢枝把彼时他的话原封不动还回去:“你觉得呢?”
纪予铖默了默,忽然笑了。
他点头:“行,有长进了。”
学会用他的话来对付他了,关键他还无话可说。
“我来这里抽烟,不小心听到了几句,不多。”他自知没有解释的必要,但还是忍不住说。
邢枝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这本就是公共场合,她能来,纪予铖自然也能来。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却觉得无所谓。
烂到千疮百孔的家已经不能算做是家了,丑不丑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丝丝缕缕的烟草味飘散在空气里,邢枝感觉鼻尖有些发痒,忽然生出了想抽烟的冲动。
“还有烟吗?”她问。
纪予铖盯着她:“有,你想要?”
邢枝点点头:“想试一下。”
纪予铖掏出一个烟盒,在手上磕了两下,抽出两根香烟,递给邢枝一根,另一根自己咬在嘴里。
拿出打火机,“啪嗒”一声,微微低头凑过去,香烟被点燃。
他抽了一口,将打火机递给邢枝。
邢枝看了一眼,却没接,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