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枝正眯眼趴在窗台上吹风,忽然听到有人似乎提了李峰茂的名字,她忍不住浑身一颤,立刻转身。
没有人。
难道是幻觉?
“对,是我做的。”
邢枝这回听清楚了,有一道清晰的男声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发出来,而且这声音莫名很熟悉。
她观察了一下,旁边有个没开灯的包厢,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邢枝没有偷听人说话的习惯,但不知怎么,此刻就是有些移不开脚。
或许是里面那人提到了李峰茂,她恰巧对李峰茂有阴影,又或许是那人的声音很熟悉,一听就知道是谁。
反正她是来这里吹风的,又不是专门来偷听的,谁让他恰巧在她旁边说话了。
邢枝这么想着,就心安理得地站在那里没动。
继续倚靠着窗子,只是注意力都放在了旁边包厢里时不时传出来的声音上。
“不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呗。”
“一大把年纪了,色心不死,还学人玩小姑娘,小小给他个教训而已,有什么关系?”
邢枝微怔,莫名觉得话题似乎和她昨天泼了李峰茂一脸酒的事情有关。
“项目就在那,给谁做不是做?”
“我谁也不为,就是纯粹看不惯他。”
邢枝的头发被风吹起,有几根恰好落在她鼻子上,痒痒的,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包厢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你等一下。”
邢枝心觉不妙,抬脚就想走,刚走了两步,旁边的门就被拉开了。
脚步下意识顿住。
好巧不巧的,她刚好就停在包厢门口。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滞了,气氛诡异又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
“不解释一下?”
低沉的嗓音里略带一丝沙哑,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却带有不容置疑的味道。
邢枝深吸一口气,转身,嘴角上扬,扯出一个职业微笑:“纪总,如果我说我是恰巧路过,你信吗?”
“你觉得呢?”
他嗤笑一声,不答反问,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纪予铖站在暗处,穿了一身黑,与背后的黑色几乎融为一体,只有手里举着的手机发出一点亮光,勉强照出他的轮廓。
眼眸深邃漆黑,脸色半明半暗,被照亮的侧脸下颌线清晰,薄唇抿着,隐约看出情绪不佳。
他把手机放在耳边,低声说一句:“我有点事,先挂了。”
而后侧身让开一点空间,往里偏了下头:“进来说。”
邢枝往李文婷所在的包厢那里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抬脚走了进去。
经过纪予铖身边时,她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包厢里太黑了,邢枝不适应,试探开口:“可以开灯吗?”
“太亮了,刺眼。”
纪予铖果断拒绝,关了门,走过去在中间的沙发上坐下。
“开一点可以吗?我怕黑。”邢枝小声说。
纪予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开了墙角的一盏小灯。
灯光是暖黄色的,不亮,但足够用了。
“说吧,为什么偷听?”
纪予铖摸出一支烟咬在嘴里,打火机“啪嗒”一声,瞬间燃起的小火苗短暂地照亮了他的脸。
他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转头看向还站在那里的邢枝。
“我没有偷听,真的只是路过。”
她说的是实话,但纪予铖显然不信。
“嗯,你路过准备去哪里?跳楼?还是说你是从窗户爬上来的?”
这个包厢设置在走廊的尽头,与旁边的小窗子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路线,才能让她“恰巧”路过这里。
邢枝答不出来。
她低着头站在那里,双手放在身前,乖巧安静的样子让人不忍心对她说重话。
纪予铖抬了抬下巴:“坐下说。”
邢枝点头,在距离他稍远一点的沙发上坐下,双腿并拢,双手交叉着放着腿上,背脊挺得笔直。
纪予铖低低笑了一声:“你很紧张?”
“有一点。”她的声音很轻。
“为什么,我又不吃人。”
“因为你是领导。”她实话实说。
纪予铖怔了一下,然后笑了,邢枝从地面上的影子可以看出他的肩膀在抖。
“就因为我是领导,所以你怕我?”
邢枝点头:“有一部分。”
“还有一部分呢?”
“没经过你同意就听了你说话,担心你生气,所以有点害怕。”
纪予铖挑眉:“所以你承认偷听了?”
邢枝抬眼看他:“我没偷听,但确实是不小心听到了。”
纪予铖盯着她。
他的脸是逆着光的,邢枝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和朋友来这里吃饭,喝了点酒,就想着来窗户这里吹吹风,一不小心听到了你说话。”
邢枝态度诚恳:“真的只是路过,不是故意的,纪总要相信我。”
纪予铖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
“听到多少?”他问。
邢枝想了一下:“从你提到李峰茂的名字开始。”
纪予铖点点头,情绪不明:“那就是全部听到了。”
邢枝低下头:“对不起,我应该当时就走掉的。”
她是真的这么想,如果当时悄无声息地走掉了,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尴尬的事情发生,更不会被困在这昏暗的包厢里,和他共处一室。
她是有点怵他的。
“那为什么没走,而是选择继续听下去呢?”他问。
“我也不知道。”邢枝想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听到了李峰茂的名字吧。”
“你对他感兴趣?”纪予铖语气淡淡。
邢枝连忙摇头:“不是的。”
“我讨厌他。”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感受:“我屡次惹恼他,但又不得不和他打交道,他的行为方式让我很难接受,所以我很讨厌他。”
“既然讨厌,为什么还要听下去?”
纪予铖好像又把话题绕回来了。
邢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转移了话题:“解决李峰茂的事情,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她听得出来,纪予铖在电话里似乎在向某个人解释着什么。
纪予铖身体往后靠,手臂随意搭在扶手上,懒洋洋的:“他和我爸认识很多年了,算是老战友,昨天被逼着签了合同,他心里不爽呗,找我爸告状。”
还有这一层关系,邢枝心里更忐忑了。
“那你爸他生你气了吗?”
纪予铖转头看她:“你觉得呢?”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爸确实生他的气了,并且问题的根源在她身上。
“对不起,纪总,是我给你惹麻烦了。”邢枝认真道歉。
纪予铖看了她一会儿,莫名来了一句:“你好像很喜欢道歉。”
仔细想来,好像每一次见到他,她都会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