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损的法子……”虞无弦默默地重复了一句。
普叔的视线在魔兵尸体和她的身上来回打量,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虞无弦闻言抬起头,兜帽之下,一对黑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只是被这样注视着,普叔就能感觉到一股难以忽略的压迫感,他下意识地握紧短刃,朝旁边跨了一步,将阿缈挡在身后。
虞无弦的目光从他写满警惕的脸上,移向他手中沾满血迹的短刃,再到阿缈探出来的半个脑袋,平静地反问道:“身份很重要吗?我没做过对你们不利的事。”
普叔低头看了眼身后的阿缈,眼中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迟疑了一下,“你的手段,我从未见过。甚至,我觉得你不属于这个地方……”
“你是说这个?”
虞无弦抬起手,木滕在空中晃动两下,迅速地延伸开来,将门口驼背男魔的尸体卷进屋中,精准地摆放在那三具魔兵尸体的旁边,全程无声无息。
“你以为的同伴也会因为各种理由背叛你,而我这个陌生人,却救了你们,两次。”
普叔盯着虞无弦手中的木滕,嘴唇微微抿紧,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开口道:“你说得对,不管你是谁,你救了阿缈,救了我,我选择相信你。”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里有几分无奈,“但希望你明白,这个选择可能会让我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我不得不谨慎。”
虞无弦轻轻点点头,算是回应。
“走吧,他们的士兵不见了,很快就会引起骚动。”普叔深吸一口气,语气恢复平稳,“如果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那就跟我走吧。”
*
“对了,我叫普夜,你看着比阿缈大不了多少,可以和他一样叫我普叔。你呢?”
虞无弦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报上了名字,“吴弦。”
普夜点点头,既然选择了相信虞无弦,他就不会去怀疑对方说的话。
他牵着阿缈走在前面,后者时不时地回头看虞无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虞无弦跟在他们身后,走在赤红的崎岖山路上。脚下的土地满是裂痕,灼热的气息透过靴子往上涌,让她想起了她和特调组的同伴们一起吃过的铁板烧。
“看清脚下。”普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些裂缝里偶尔会有岩浆喷溅出来,要是不小心,你的脚可就要被烫伤了。”他正在提醒阿缈。
阿缈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
“普叔,我真的能再见到哥哥吗?”
“能吧……”
虞无弦听到他们的对话,眉眼微微闪动。她不觉得普夜在欺骗阿缈,如果只是安慰孩子,他大可以再说得肯定一点。
“普叔,你是反抗军吧。”
这点她可以肯定,但她吃不准反抗军到底准备做些什么,如果是阻止魔军的计划,那就和她目标有所重合,她可以借力打力。
普夜的身体微微僵住,低低地嗯了一声。
虞无弦快步走上前,缩短和普夜之间的距离。
“能跟我说说反抗军的由来吗?我只听人说过却没见过,有些好奇。”
她轻描淡写地问道,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可疑,尽管可能对方和她都心知肚明。
普夜没有在意这些,他深吸一口气,眉心深深蹙起,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令他痛苦的记忆。
他又沉默好一会儿,重重地叹了口气,“反抗军……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被逼到绝路的魔族聚在一起罢了。”
一阵裹挟着硫磺气味的热风吹过,扬起了普夜空荡荡的左边袖子,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我们原本只想守住自己的土地和家人,可谁能想到,魔军不光掠夺资源,还要抽干我们的魔气……可就算是最低等的魔兽,也应该有活着的权利吧……”
虞无弦抬头望着他的侧脸,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心底的愤怒与痛苦。
“是和那些魔兵有关,”她的声音很平静,也很笃定,“魔气是被注入他们体内,对吗?”
普夜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腔,似乎不想透露过多。
虞无弦见他不吭声,又换了个话题,“那你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普夜的眼中透着淡淡的自嘲,“只是想活下来,活得有点尊严,不被当做‘口粮’。”
他没再多说什么,低头牵着阿缈继续往前走。
阿缈的声音在崎岖的山路上响起:“普叔,我们都能活下来,哥哥也能活下来,对吗?”
普夜轻轻揉了揉阿缈的头发,露出难得的柔情,“对的。”
虞无弦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普夜走的都是偏僻小路,一开始还能看到一些零星的魔兽,后来越走越偏,越走越远。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虞无弦才看到一片亮着火光的低矮的石屋。
普夜叫醒趴在他背上睡着了的阿缈,低声对你说道:“前面就是我们的临时驻扎地,你跟紧我,不要随意出声,这里对陌生人并不友好。”
然而就在普夜说完没多久,好几个反抗军成员便发现了他们,迅速围了上来,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敌意。
“他们是谁?”一个身材瘦削的魔族冷冷说道:“普夜,你明知道马上要执行任务了,怎么还带两个生面孔回来?”
话里话外都带着责备和轻蔑。
虞无弦把阿缈从普叔身上抱下来,看着几个反抗军,眼神里满是失望。
“我们姐弟俩求普叔带我们来投靠反抗军,是因为我们想活下去。但我想错了,原来这个这个世道,谁都靠不住,只能自生自灭。”
说完,她就要抱着阿缈往回走。
阿缈刚睡醒正一脸懵,想找普叔,就看到虞无弦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立刻不敢动了,乖乖趴在虞无弦身上。
普夜很快就明白了虞无弦的用意,看她的眼神愈发复杂。
“等等,那个小姑娘请留步。”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虞无弦的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