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年八月,秦国与齐国联手,分三路大军伐楚。楚王闻之,心生震怖,命令尹李园朝觐秦王,割楚国三百里之土求和,事乃毕。
同年十月,秦王嬴政率文武百官于雍城举行秋收大典,祭拜九鼎。
……
十一月,一番波折,乔松这一圈六国之旅终于是结束了,再度看到了咸阳的城墙。
临淄拜访齐王很是顺利,只不过离开的时候,齐王派出了使者前来随他一并入秦,与秦国重申盟好。此举,也是为了震慑楚国。
所以此行,乔松是和齐使一块来的。
在咸阳城外的渭水渡口,乔松和齐使下了船。渡口已经被戒严,丞相王绾和李斯正在等着。
此时有齐使在,自然是齐使优先。二人先见过了齐使,然后由王绾将齐使带走去驿馆下榻。而李斯放慢了一步,见乔松。
两人见了礼。
李斯便道:“公子此行楚国,一路辛苦。”
“辛苦倒不怎么辛苦,就是差点儿把命都丢了。”乔松很随意的回了一句。
“楚人狂悖无礼,让公子受惊了。”
乔松淡淡一笑:“罢了,能为我大秦换回来三百里土地,也算是值得了。对了,楚人那令尹呢?”
“签了如此盟约,他哪还有脸留在咸阳,早就走了。”
“跑的倒挺快。”说到这里,乔松向后面挥了挥手,萧何和曹参两人便上来了。
李斯脸上有些讶异,这两人是。
乔松道:“这是本公子此次游历遇到的两个大才,帮本公子调教两天如何?”
李斯脸上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公子,这国朝用人,自有法度,臣实在是不能做主啊。”
乔松一听,便知道李斯误会了,于是便道:“没让你给他们两个官职,就当你手底下的吏员用。多教教他们,这二人本公子日后有大用。”
在古代,官和吏是两个层级的东西。用现在的话来说,一个是入了编的,一个则是临时工。所以,吏员对于李斯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甚至本身就在他的权责之内。
李斯这才松了口气:“愿为公子分忧。”
“咱们可提前说好了,人是本公子的。廷尉大人别到时候觉得用着太顺手,不放人呐。”
李斯苦笑的摇了摇头:“公子说笑了。”
“哈哈哈哈……”乔松大笑了一阵,向二人道:“你二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见过廷尉大人。”
“见过廷尉大人。”萧何曹参二人连忙参见。
这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一个大惊喜。没想到,竟然有直接到九卿之一的廷尉府参政的机会。这对常人来说,可是梦寐以求啊。
二人心中分外感动,对自家公子的能力也有了一个认知。
“二位不必多礼。”李斯让二人起来。
一行人上了马车,乔松便向李斯打听起了咸阳的近况。李斯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也是秦王派他来的意思,毕竟如今的李斯因功擢升廷尉一职,位列九卿,平日里也是非常忙的,哪有时间特意出咸阳迎接。
……
再一次步入这章台宫,乔松心中总是感慨万千。无论什么时候来这里,父王好像总是在伏案奋笔疾书。有时候,乔松都在想,自己那么累死累活的为了那个位置真的值得吗?
毕竟,只要依靠自己的脑子,在关键时候保下大哥扶苏,他也就可以躺平一生。
可现在把自己逼成这样,和父王一样,一天只睡两个时辰,年纪轻轻不到五十就累垮了身体,又何必呢?
“你不进来,站在那里干什么呢?是等着寡人给你行礼吗?”
一道声音钻入了乔松耳中,顿时吓得他一激灵,连忙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王。”
嬴政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嘴角微微上扬:这臭小子,出去一圈真是能够闹的。
唉?
怎么没让我起来呢?
乔松忍不住抬头,偷偷地瞄了一眼自己老爹。眼看着老爹有抬头的迹象,又慌忙的低下了头。这动作,看的周围的内侍都不禁抿嘴。
嬴政不禁莞尔,随即又故作严肃的道:“此行楚国,可有何感想?”
“感想没有,差点儿丢了命。儿臣觉得,楚人甚是可恶。”乔松恶狠狠的道。
“只有这些?”
“额,没了。”
嬴政放下了笔,将手中的奏疏交给了内侍,然后起身站了起来:“此次楚国之行,九鼎之事,你有功。”
“全赖父王之威,不敢称功。”
对于儿子拍马屁的话,嬴政并不放在心上,而是语气一转:“不过寡人很好奇,那大鼋为何就盯着你去泗水的时候负鼎而出?”
一听这话,乔松额头的冷汗都快下来了,磕磕巴巴的道:“儿臣,儿臣不知啊。定,定是父王神威远播海内,那大鼋借儿臣之手,将豫州鼎献于父王。”
在乔松看不见的角度,嬴政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了。
救命啊,父王怎么突然逮住这一点不放呢?我辣么大一个鼎都给您了,您就这么为难儿臣吗!
乔松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良久,嬴政收敛了微笑:“起来吧。”
“谢父王。”乔松起身,擦了擦额头。
“寡人就那么可怕,以至于让你冷汗涔涔?”
“不,不可怕。”
“嗯?”
“可怕。”
“你说什么?”
乔松顿时亚麻呆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答啊。慌乱之中,乔松无意间瞧见了嬴政嘴角的那一丝戏谑,顿时反应过来了,这是被父王耍了。
心里有底,乔松顿时镇定了下来。
一看这小子的反应,嬴政便知晓他明白了,顿感无趣,然后转身走向了书架。此时这章台宫中的竹简已经被全部替换成了纸质的,倒是宽敞了不少。
乔松连忙跟了上去。
嬴政走过一排排书架,一边寻找,一边说道:“楚国之行,虽有惊无险,但你也应该从中汲取教训。”
“父王说的是,楚人权贵敌秦之心,的确不可小觑。”
嬴政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豫州鼎虽然重要,但你是秦国公子,岂能因为一件死物,而枯守待援?便是他楚国真的拿到了豫州鼎,又能如何?
我大秦兵锋所向,即使狂妄如楚国,还不照样割土求和?他若真是不给,打到他亡国即是!”
父王声虽冷,但乔松却从中感觉到了关心,让他很是意外。
沉默片刻,乔松道:“儿臣受教。”
嬴政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摸这个儿子的脑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继续说道:“楚国一行结束,你这游历天下之事也可以结束了,就好好收收心,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吧。”
“儿臣明白。”
此次游历天下,看的也够多了。也是时候回来静静心,想想该做些什么,该怎么做了。
嬴政抬起头,视线穿过透明的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突然说道:“寡人看此时天色也不早了,你就留下跟寡人用膳吧。”
“是。”
时隔数年,乔松再一次走向了章台宫中那一张自己的矮桌。
他记得,上一次这样和父王一起用餐,好像还是自己四岁的时候。在那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此时,嚼着食物,乔松心中不禁动容。
他仿佛透过父王那冷硬的外表下,看到了父王对自己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