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的死因调查清楚了,也还了老爷的清白。之后家里赶紧把丧事儿给办了起来。这次的葬礼不同于以往,因为老奶奶岁数不大,又因为这种原因去世的,最后决定骨灰只在家放一晚,第二天就下葬了。这个晚上我爸妈还有我爷爷都去老爷家帮忙了。奶奶陪着我和小宝儿在家里睡。
睡到半夜我就感觉有人扒拉我的脸和肩膀,我半梦半醒之间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人正是我老奶奶。
这时候的老奶奶还是平时那副神气活现的模样,大脑壳子上那张胖胖的圆圆的大脸盘儿,烫的满脑袋的羊毛卷。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我。
“老奶。。。”我和她打着招呼。那个时候的我睡迷瞪了,已经忘记她已经去世的这件事儿了。
“嘘!”老奶奶用手指抵住嘴唇,打断了我的话。
“大宝儿,快去帮老奶奶做个事儿。。。”说着就摸着我的脑袋。
“什么事儿啊?”我揉了揉眼睛问道。
“快去我家,告诉你老爷,我们家厢房的堆的棒子粒儿,最上面的袋子里,有我们家的存折和存单。你快叫他取出来!快去!”老奶奶着急的说道。
我看了看外面的深夜,犹豫的说道:“要不明天天亮再去说吧。”“不行!明天天亮就晚了,你现在就去,快点儿,要不然我打你屁股了!”老奶奶一副生气的模样说。
“好吧,好吧。”我爬起来就往外走,她一直跟在我身边。“你告诉你老爷,存折和定期的存单密码都一样,都是9995,知道吧?”“哦哦哦。我点着头。”一边说一边加快脚步往老奶奶家跑去。
“还有,你记得告诉他,那是我给你大叔和小叔存的娶媳妇的钱!你要是敢给我乱花,看我饶的了他?!”老奶奶一直在我耳旁叮嘱。
“哦哦哦,好的。”我小声回应着,不一会儿就跑到了老奶奶家。
“咦?!她家怎么这么热闹啊!灯火通明的。”我还挺纳闷儿,等我推开他家大门一看,“我滴妈呀!”我一声惊呼!因为我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摆放着老奶奶遗像的灵棚!
啪!我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老奶奶已经死了。
恐惧犹如洪水,霎那间席卷而来。“嗷~~~~~~”我坐在地上就开始大哭。
“大宝儿?!你怎么跑来了?”正在给老奶奶守灵的小叔看见我之后,赶紧跑了过来。我妈本来在屋里忙着剪纸钱,我爷爷和老爷还有我爸都在另一个屋子里商量天亮之后下葬的事儿。我撕心裂肺的哭声,把大家都惊扰了。特别是我妈,别看手里干着活儿,我这一嗓子嗷嗷上,我妈一耳朵就听出来是我的声音,着急忙慌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大宝儿?!大宝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没穿衣服就过来了?你。。。你鞋呢?”我妈蹲在我身边一连问了我好几个问题。我都顾不得回答,扑在她怀里就开始更放肆的哭了起来。
听我妈问我的话,我才留意到,我身上就穿了个小背心,小裤衩,光着脚丫连鞋都没穿。脚底被石头扎破了,这时候我才反应出疼来。
我妈拉我也拉不起来,“躲开。”我爸对我妈说,然后一弯腰就把我从地上抱起来了,我妈把外套脱了盖在我的身上。我爸把我抱进去,放在炕角,老爷拉了一床被子盖在我身上。
“你怎么来了?你奶奶呢?你奶奶没事儿吧?”爷爷这时候也凑过来问。我摇了摇头,哭得已经说不出话。“这怂人,我得回去看看,怎么看个孩子都没看住啊!我回去看看怎么回事儿。”说着爷爷就起身回家去看奶奶,他肯定也不放心奶奶。
我就这么趴在我妈怀里哭了半天,哭累了又迷迷瞪瞪睡了一会儿。眼瞧着天都快亮了,我耳边又浮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宝儿。。。快。。。醒醒。。。”我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噌的就惊醒了。
“妈!我老奶奶让我找我老爷。。。”我终于开口说了话,这话一出,屋子里这一圈来帮忙守夜的亲戚都不禁面面相觑。
“什么?!你说你老奶奶?什么时候啊?”我妈知道我害怕一直把我搂在怀里,听到我我这么一说,我明显能感觉她身体一个激灵儿。
“刚才,她把我扒拉醒的。。。”我一想到这里又开始哭了。。。倒不完全是因为害怕,其实老奶奶去世我还是很伤心的。小时候我奶奶有事儿,或者去看腿的时候经常把我放在她家,她总是推着一辆28大自行车,把我放在座子后面,推着我去玩。虽然我经常性的会把脚扭到车轱辘里,受伤不断,但是我内心还是跟她很亲的。
小叔一直在屋里看着我,听到我这么说之后,竟然跑出去叫他爸爸,老爷这时正在灵棚旁哭哭啼啼的给老奶奶烧纸,被小叔拉着来到了我身边。
“怎么了?!你说你奶奶叫你来的?!真的吗?”老爷眼神一直在颤抖,对,颤抖闪烁的眼神,一种激动一直难以置信的希望,也有一种在深处的黯然神伤。
“老奶奶说,你们家厢房的粮食袋子里有存折。。。就是那个装玉米粒的。。。”我赶紧把她嘱咐我的告诉给老爷,生怕过了一会儿就忘了。。。
“啊?!真的吗?!还说什么了?”老爷不敢置信的继续问道。
“您先找去吧,真有的话我再告诉你密码。。。”我坐起身来,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我也不那么害怕了,“我要喝水。。。”
“快!你去给大宝儿端一碗水,水里放点白糖。”我妈赶紧嘱咐我小叔。小叔赶紧就应和着跑去了厨房。为什么水里要放白糖?这还要从郭老爷说起。因为从小到大三天两头的会遇到这种事儿,郭老爷说遇见的多了就伤身了,每次喝点白糖补一下,也安一下神。
我这边坐在炕上等着糖水的功夫,我爸和我老爷一起跑去了他家的厢房。厢房那个靠墙排着一垛装满玉米粒的麻布口袋。一层压一层的。我爸对于我的话那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俩人爬到玉米垛的上面,把最上面的袋子搬下来,打开扒拉扒拉。果然,在第二个装玉米粒的麻袋里就翻出来一个小布包。打开小布包,里面一本存折还有两个定期的存单。还有老奶奶的一个金戒指。
我爸翻了一下:“呵!老叔,我老婶儿可真能攒钱啊!没想到你们家卖个糖葫芦能挣这么多。”说完就把布包塞在老爷的怀里:“这个您可要收好了,老婶省吃俭用的攒了这么多年,您可别给丢了。”姥爷把布包抱在自己的怀里,开始不断的抽泣。“您别哭了,您知道密码吗?”老爷哭着摇了摇头。“走,进屋问那个胖丫头去,她不是说我老婶告诉她了嘛!”我爸拽着老爷就进了屋,此时的我正咕噜咕噜的喝着糖水。
“大宝儿,你看!”我爸指着老爷怀里的布包,这就是你老奶奶让你告诉你老爷,要找的那个东西吧。”我爸问我,我看了正在哭泣老爷,说:“她没说是布包,说的是存折。。。”
“对对对,包里就是存折。你老奶奶告诉你密码了?”我爸多少有点好奇,升高了语调问我。我点了点头,用手去拉我老爷的胳膊,我老爷流着眼泪坐到了我身边的炕沿儿上,我凑到他的耳边,用手捂着嘴巴和耳朵之间的缝隙,悄悄地告诉他密码。我这密码刚一告诉他,就看见他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哭得越发伤心起来。
“你老奶奶还嘱咐你别的没有?”我妈又问了我一遍,我想了想说:“老奶奶说,这钱是留着给两个叔叔结婚的,嗯。。。不让老爷乱花。。。要不然她说她饶不了你。。。”我这边话音未落,老爷已经哭着跑出去了屋,往老奶奶的灵棚前咣当一跪,哀嚎着:“大裴啊~~~~我对不起你啊~~~~是我害死你啊!我不知道你是病了啊~~~我应该早点带你去医院啊~~~都怨我啊~~~~”老爷在灵棚前哭天喊地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不仅是我,我妈和我爸也都掉了眼泪。
“大裴,你放心!等两个孩子都成了家!我就去找你!你等我啊!呜呜呜呜”老爷哭红了眼,哭红了脸。。。。。。
老奶奶就这样离开了人世,人世间纵有万般不舍,也留不住一刻在人间。这,就是命!
老爷老奶奶的事儿,很悲痛。写到这里,我就多写几句,交代一下。以后不提也罢,提了总会有几分心酸。
老爷在老奶奶死后,慢慢的也扛起了家,开始去种地。不管好坏,天天也去地里忙乎。冬天农闲的时候,学着老奶奶的样子做冰糖葫芦出去卖。这样一直维持了很多年。这些年他都是一个人,从来没有张罗过再娶。当然,很多人说凭他的条件也很难再娶。
两个叔叔后来都结了婚,老大媳妇有钱,但是厉害的要死。老二媳妇老实,但是傻的要死。但是无论如何,孩子们都有了归宿。
老二结完婚没多久,那是一年冬天,老爷就生了一场重感冒,卧床不起。但是一直拒绝就医。小叔只能请来村里的大夫给他开点药。老爷一直单独独居,我爷爷隔几天就去看看他。每天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轮流去给送饭。但是十天不到人就死了。谁都想不到一个感冒能要人命。但是人死的时候,已经瘦的脱了相。村医去看了看,说是饿死的,大队开了死亡证明。村里的邻居知道后各种谴责儿媳妇们不孝顺,活活饿死了公公。但是我爷爷不相信,因为他去看老爷的时候明明看见儿媳妇每天都去给送饭,何至于会被饿死。直到他去世后,孩子们收拾他的床铺才发现,他把孩子们送来的饭都倒在床底的盆里,他是自己绝食,自己把自己活活饿死的。。。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头也一惊,恍惚想起那晚他在老奶奶灵棚前发过的毒愿。。。。。。有些男人,真的是可以说到做到的,尽管他看起来没那么男人。。。。。。
话说回来,我在老奶奶葬礼之后,问我妈。为什么老奶奶家的钱,老爷不知道在哪里,还需要找我去告诉他。我妈说因为老爷在家不做主不管钱,他都不知道他家有没有钱。我又问,那这钱是不是老奶奶的私房钱。我妈说不是,并告诉我,男人背着媳妇偷偷的藏钱才叫私房钱。好吧,我知道了。因为不久之后,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那就是。。。我爸竟然藏了很多私房钱。
这天我放学的路上就看见学校小卖部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了进去。我不禁驻足张望,果然,我的熟人,不,化成灰我都认识的老熟人———小宝儿。
小宝儿跑进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揣在衣服里就跑了出来,身上的兜口鼓鼓囊囊。好家伙,我妈一个月才给我们5块钱的零花钱,这家伙一下子买这么多,难道是。。。捡到钱了?!我心里盘算了一下,终于在晚上忍不住问了他一下,他瞪了我一眼,然后冷冷地说,我看错人了。他压根儿就没去小卖部。这就邪门儿了。。。我不至于连他都能认错。
直到我趁他去秋秋家玩,偷偷翻开它的抽屉我才发现,天啊!他抽屉里不仅有吃的各种零食,竟然还有玩具。。。。我当时那个气愤!简直了!
“妈!您儿子藏私房钱了!”我急不可待的跑去找我妈告状。我妈笑了:“他?他哪里来的私房钱?放哪儿了?”我妈一问我,我还真愣了。。。对啊!哪里来的钱呢?难道是。。。偷来的?!
对,我猜对了,他真的是偷来的!因为这件事儿他差点被我妈打死,当然,差点被打死的除了他还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