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玉女宫,一路上平安无虞。
往常站在高高山上东望,一望无际,绿草成荫,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星半点的城池。
那个小小的点便是什都。
什都之南紧邻玉山,如今,于洪秋到了修剑之地。
“你就是于洪秋?来自高高山,一百三十八岁?”
大门打开,出来一个老太太,她慈祥和蔼,招呼于洪秋进门,“进来吧。”
“玉女宫是一个经营几百年的门派,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收徒。
现下七八个师父,弟子二三十名,我们没有仆从下人,衣食住行都全力全为,你得自己照顾自己。”
老太太带于洪秋在玉女宫参观介绍:“那里是会客室,平常宫内大会也在,那边的院子用来养灵兽、种灵植,但是小院周围布了法阵,日常经过要小心。不过你修剑的话,估计没什么机会过去。”
于洪秋看的眼花缭乱,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豪华、美丽的地方。
“那是从从玉山上引的一道泉水,喂养灵兽也好,灵植也罢,不浪费就行。”
“这边的房间是住宿的,两人一间房,你住这里。”
安排好衣食住行,老太太丢给于洪秋一本剑谱:“这是基本剑招,你先随便看看,过几日给你安排剑术师父。”
于洪秋初来乍到,自然没有不可,便应下了。
几天以后,她便把剑谱在脑子里记熟了。
“听说你这几日自己照着剑谱练,勤学刻苦,虽然年纪不小了,却是一个好苗子。”
一个老头突然从于洪秋身旁窜出来,“红优那老太太丢给你个剑谱就不管了,还是跟着我学锻造吧。”
“跟我学符箓也行。”又一个老头出现。
“走走走,就知道抢徒弟,小秋是来学剑的,自然得教剑术。”
老太太赶来把人轰走,又和于洪秋讲:“你别听他们瞎说,你年龄不小了,身子强健,直接照着练习剑招便好。等你什么时候人剑合一,便也练成了。”
说这话的便是红优,领于洪秋进门的那个老太太。
于洪秋点头称是。然而,她练剑之余,那两个教授锻造和符箓的老头,经常偷偷摸摸过来给她讲讲别的东西,后来连其他师父也来开小灶。
可于洪秋一心练剑,其他的几乎敷衍而过。
一年时间转眼而逝,于洪秋竟然毫无长进。那些偷摸着说看好她的老头老太再也不来了,只有红优一如既往。
“今天还去大桑树下。”
自从教授练剑,红优就喜欢带于洪秋去玉山脚下,那里一棵千年老树,枝繁叶茂,当地人都叫它大桑树。
在那里,红优单手持剑,迎风而立,一副仙人之姿。
只是她太老了,只要细看,便能看见她老得皮肤布满皱纹,没有光泽,干燥粗糙程度和身后的大桑树枝干一样,别无二致。
而且她精神头也一天不如一天,一套剑法试演下来,就已经累的喘息不止。
“你来试一次!”她演示一次,再把剑递给于洪秋。
接过剑,于洪秋照着剑谱的动作练习,红优在一旁看着指点。
“这个不对,胳膊抬高一点。诶,这下对了。”师慈徒孝,一派和谐的景象。
可惜的是,红优年纪大了,没一会儿,她就坐不住了。
“我没力气了,你自己照着谱子练吧。”
于洪秋拿着剑谱一脸懵逼,心想,那就自己照着修炼。
可她看着一脸迟钝,不像能理解,红优待不下去,回去也不放心,只好又叮嘱,“碰到不会就来问我。”
于洪秋点点头,说“好”,但她从来没去过。
红优的心很善,也很慈祥,可惜她太老了。
每一次看她试演,于洪秋都特别担忧,“很怕哪天她在比划剑时一命呜呼。”所以,于洪秋能不问就不问,生怕多打扰一次,就累到红优。
“多练一遍,总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吧。”于洪秋这么想着,死命了练,一遍又一遍。
两年下来,她仍不能参透修炼剑术的要诀。
“这孩子太倔,以后要吃苦头的。”
红优私下和其他几个老伙计提起小桑,不住地惋惜,于洪秋练剑一如既往,却不知玉女宫却要就从此解散了。
会客室,几十个同门齐聚一堂。
“今天,我们把大家召集起来,主要说······一说玉女宫······的以后,咳咳。”
红优说两句,就要咳几声,呼吸都要大喘气。
“我活······活了几百年,很快就到头了,等我死后,咳咳······”
红优召集全部,竟然是为她自己开送行大会?于洪秋不敢听下去,转身就跑。
她拿着剑拼命地舞,出剑,抬起,落下,转身,一通砍杀,叶子哗哗落下。
半天过去,小桑终于回去。
大会早已结束,宫里的人也各做各的去了。
“咳…咳…”
于洪秋来到红优门前,满腹心事,不敢进去。
终于,她敲门进入,低声喊一句“师父”,再不说什么了。
自那不久,红优就不在了。
“喏,就她。”
宫里的几个习剑者,指着于洪秋窃窃私语。
“看见她出去,当即就气得不行。所以才……”
于洪秋听不下去,又不敢问个清楚。
她跑到经常练剑的地方,像红优一样坐下。
她看着草地,眼前出现了红优试剑的场景,过一会儿又是自己在练剑。
明明是坐着沉思,她手里偏偏拿了一根小树枝,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
若是玉女宫同门见了,就知道,那动作、痕迹,是玉女宫的独门剑招。
忽然,头顶发出奇怪的声音。
于洪秋抬眼一看,竟是几根枝条被风吹得缠在一起了。
“要是平时,我肯定会帮你分开。现在没心情。”
她心里想着,面上无动于衷,很快又垂着眼,无意识地划着地上的土。
于洪秋坐到太阳要落山。
光线从桑树的枝叶下射进来,刚好打在她的脸上。
晚风微微地吹着,几片叶子落下,正好触到小桑的脸。
一股轻柔又温暖的感觉袭来。
于洪秋又想起了红优。
接一片叶子,又任它落地。
“人为什么要修行?”
“凡人没有修为也过得很好。红优修行了几百年,那么老了,还是说走就走。”
于洪秋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修炼,她努力修炼了一百多年,仍没什么收获。
“爹妈总想我快点成为高级修士,我不知道高级修士有什么好的。”
“你知道吗?西疆早就荒芜了,我妈还老惦记着。”
“她让我努力修炼,帮她满足心愿。”
“可我没有那么想去西疆。”
“老妈说,去不了西疆,做什么都没用。”
于洪秋捡起树枝,又扔掉,“现我的剑术在还是一塌糊涂,她知道了,肯定还说没用。”
“到底什么是有用?”
于洪秋眼神越来越迷茫,她想到很久之前,“妈,你能不能用灵气给我变一朵花”。
有柔怎么回她的呢?
“要它做什么!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很久以后,于洪秋的灵力、修为都已经高出有柔,也从没想过用灵气给自己变一朵花。
风还在轻轻吹着,桑树的枝条也随意地交缠着,太阳不知不觉已经沉了一半。
于洪秋随意划过的那小片地方,细草没有一根了,全变得光秃秃的,甚至还是一个光秃秃的、浅浅的坑。
突然,那浅浅的土坑里,竟然有灵气波动,好似有东西要破土而出。
于洪秋瞬间被吸引了注意,探究般地盯着那里看。
一朵花!
土里竟然平白无故长出了一朵花来。
先是涌出来一个小小的芽,根茎逐渐生长、抽长,一瞬间,顶头已多了一朵花。
手指试探着去触摸,是灵气所化。
于洪秋霎时间绷不住了,眼泪一粒一粒从眼眶里滚出来,穿过花朵,又打在地上。
土瞬间泅湿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幕一片漆黑,远远地有几个星星点点闪烁。
太阳早走了,月亮也没有出现。
于洪秋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去搂那棵根本搂不住的大桑树。
“谢谢你,大桑树。”
它垂下的枝条在脸边晃悠,好像在回应。
从那以后,大桑树成为了于洪秋最知心的朋友。某种程度上,没有大桑树,就没有以后的于洪秋——小桑。
“那你叫小桑吧!比大桑树弱一点也很好。”
“好啊。”小桑喜欢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