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城外的喧闹声逐渐归于平静。老奥列克带着一群库洛夫家族的士兵来到塔楼外的阶梯下,看着熟悉的旗帜,联想到这几天来发生的,关于前任大公一系列过分料敌先机的决策,他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因此,困在这座主楼之内的人的身份,他也猜到了七八分。
“咻”一根帝国投矛擦着老奥列克的盔甲而过,身边的士兵见状急忙列出盾阵防御。高高的台阶之上,同样是一队帝国士兵紧张的举盾防御。
摸了摸盔甲上的划痕,老奥列克平静的看着安静的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的塔楼,推开士兵的盾墙,缓步走上了台阶。
“父亲?!”
小奥列克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出声试图阻止他的父亲。
听见儿子的呼喊,老奥列克挥手摆了摆就没有再理会,继续一步步的走上台阶。他自问不算了解这位皇帝,以往见到他都是作为战败之将和进贡使者的身份。
而如今,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他想要见一见这位一生的敌人。
台阶之上的帝国士兵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紧张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生怕下一刻他就暴起杀人。
“放轻松,士兵们。”
老奥列克操着一口还算流利的帝国语言同上面的的士兵讲道。
“告诉你们的主人,库洛夫家族的族长奥列克想要见一见他,被困在这座塔楼之中的,帝国的主人。”
隔着几步台阶,老奥列克平静的开口。
士兵们面面相觑,在一阵眼神交流之后,一位士兵折返跑进了宫殿之中。
见此,老奥列克坚定了心中的判断,同时也在惋惜着前任王公的死,毕竟如果他还活着,这场奇怪的战役到底怎么回事就能弄清楚了。
不过惋惜也只是一点点,奥列克从来就不喜欢那个家伙,只是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不过也没关系,因为眼前这座高塔之内的男人,会告诉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都。
不一会,士兵出来了。对着奥列克开口道
“伟大的德洛修斯·涅雷采斯皇帝陛下请您进去一叙。”
于是走进士兵打开的大门,奥列克抬头挺胸的走进了这座巍峨的高塔。
……
“我对你有印象。”老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巨熊般强壮的男人,缓缓开口道。
“或许这是我的荣幸,一位蛮族的家族族长,被伟大的卡拉德帝国皇帝陛下记在脑海之中。”奥列克看着眼前略显憔悴的皇帝,自嘲的开口道。
“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对吗?”
没理会奥列克的一点点幽默,老皇帝选择了单刀直入。
“喔?那您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了?”
老奥列克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皇帝。
“可能我和你知道的差不多,我们都被人欺骗了。只是你是棋子,而我是猎物。”
直视着老奥列克的目光,皇帝平静的开口道。
“那或许咱们可以交换一下所知道的信息,至少这样或许能让您明明白白的死去。”
老奥列克提出建议,毕竟他并不相信自己只是一颗棋子这么简单,以他对瓦丁斯拉夫的了解,自己的这位大公陛下必定夹带了自己的私货。
“事情的不对劲,从那处峡谷开始……”
老皇帝如同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于是,加里俄斯便带领着轻步兵军团,和阿塞莱人与射手部队分批次前往乌卡利翁高地。”
听完后,老奥列克点了点头
“如果那处峡谷真的没有设伏,这就是很棒的作战方针,你们可以在潘德拉克堡设置防线,分割整个战场。”
略作沉吟,奥列克又说
“可是你们就那么自信,巴旦尼亚人会在我们到来之前被你们给击溃?森林,可是那群人的天下。”
奥列克提出自己的疑问。
“也是克洛托耳和他的家族部队的天下。”
老皇帝淡淡的回应。
“那家伙啊……嗯,他最了解怎么把巴旦尼亚人变成大地的养料。”
奥列克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一旦北方被拖住,克洛托耳就会带着他的家族劫掠队和洛泰的后备军队把乌卡利翁高地的南部变成焦土,一路北上与我们汇合,创造出广阔的作战空间。”
老皇帝说起这位戎马一生的执政官和他一直忠心耿耿戍卫帝国边境的家族时,似乎语气轻松不少。
“这样一来,巴旦尼亚人就失去了长期作战的资格,除非明年饿死一大片人或者高价从阿塞莱买粮食,不然就只能带着军队退出战争。”
奥列克回忆着乌卡利翁高地的地图,南部基本上是小麦和葡萄的主要产区,如果那里付之一炬,巴旦尼亚人就只能啃树皮了。
“然而,不知道是斥候的失误还是间谍的从中作梗,加里俄斯被卡拉多格的伏军打的溃不成军。”
老皇帝再次恢复那平静的神情,淡淡道讲述着这场失败。
“嗯……或许这跟库塞特佬没什么关系。”
老奥列克翻了翻一边曼忒俄斯(阿耳戈洛斯家族族长)的书架,有些百无聊赖的开口。
“哦?看起来你很相信他们?”
涅雷采斯皇帝斜眼看了看老奥列克问道。
“不是我相信他们,而是事实如此。”
老奥列克翻出一瓶葡萄酒,找了两个破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什么战场上的动向是库塞特佬发现不了的,那么那个军官只能说是个伪装的天才。”
咂了咂嘴,有些嫌弃的把杯子扔到一边,老奥列克掏出随身携带的酒囊喝了起来。
“嗯……而卡拉多格看起来不像是这个方面的天才。”
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老皇帝附和着说道。
“那么就是第二种可能了,你是最高指挥官,那群库塞特佬是怎么跟你汇报的。”
老皇帝摇了摇头说
“不是库塞特人向我汇报的,而是加里俄斯的一个卫兵。”
“嗤,那还猜什么,你被你自家人算计了呗。”
老奥列克似乎一眼就看见了真相,果断的说道。
“那你们呢,你觉得奇怪在哪?”
似乎是默认了奥列克的说法,老皇帝转而询问起这位波耶来。
“我们?两次莫名其妙的改变行军方向,从马扎丹堡变成墨卡罗维亚堡,再从墨卡罗维亚堡变成厄庇克洛忒亚前方的空地。”
咂吧咂吧了嘴里的啤酒,老奥列克愉快的享受着嘴里麦芽的香气。
“对了,还有两件事。”
将酒囊重新系好,老奥列克复又看向涅雷采斯皇帝说道。
“厄庇克洛忒亚守军发现我们的时候没有燃起烽火,这件事你可以问问你的好臣子曼忒俄斯,还有,你的其他手下被人救走了,可是他们偏偏忘记了你。”
“不是忘记,”
老皇帝出声纠正了老奥列克的说法。
“他们从未想过让我活着回去。”
奥列克听见老皇帝的话,转头与其目光碰撞在一起。
两人目光相视,久久不言。
……
“朗瓦德来了,现在正在四处寻找波耶大人。”
塔楼外,一名库洛夫家族的瓦良格卫士跑到小奥列克的身边,附耳对他说道。
闻言小奥列克本就等的有些急躁的心再也按捺不住,忙几步并做一步跨上了台阶。
“站住,陛下和你家主人在里面谈话,你不能进去。”
门口的帝国士兵拦住小奥列克。
原本想一拳抡翻这个士兵的小奥列克想起父亲还在里面,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拳头,转而大声向着里面喊道
“父亲!朗瓦德那小子来了,您得快点啦!”
……
听见自己儿子的声音,老奥列克问候了一句朗瓦德,转头看着身后的皇帝
“看来咱们的会谈到此结束了。”
涅雷采斯皇帝平静的喝完杯中的酒,开口道
“那么就做你该做的事吧。”
将手中宝剑平放,涅雷采斯皇帝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着。
“或许我放了你?你或许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耍阴谋诡计的人了”
老奥列克玩味的开口,静静等待着眼前人的反应。
“没用的,你也知道帝国是共和制,我这个年事已高又打了败仗的皇帝不出意外会被元老院罢免,与其回去某个夜晚不声不响的死在自己家中,倒不如死在战场上。而且我并不认为你会放弃这份破天的巨大功劳。”
老皇帝不为所动,继续保持着那个姿势。
“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谋划了这一切吗?”
奥列克耸了耸肩,看着眼前人平淡的反应,好奇的开口询问道
“还能是谁?谁救了那群贵族,谁就会被他们感恩戴德,获得他们的支持。”
老皇帝依旧一动不动。
听罢,老奥列克想起大公战死的时候突然出现的那队骑兵,以及为首的那个穿的极为骚包的骑士。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呢?”
老奥列克饶有兴趣的问道。
“从你告诉我一支骑兵队救走了元老的时候。诚然,整个帝国不只有他有骑兵,但只有他骑兵将军的身份才能带着一队骑兵在帝国畅通无阻。”
说罢老皇帝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
“我早就该杀了他。”
从吕卡隆皇帝陛下心存那一丝不该有的善念,没有让手下的探子将那个少年骑兵将军杀死在睡梦中,反而是放了他一条生路的时候,老皇帝的恶果就已经种下。
奥列克将守在门口的几个帝国士兵和小奥列克喊进来,在皇帝的命令下,士兵们放下武器,成为了库洛夫家族的俘虏。
“对了,死之前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没能找到你儿子的尸体,估计他也趁乱逃走了。”
擦拭着巨斧斧刃的老奥列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涅雷采斯皇帝说道。
“谢了。”
皇帝平静的开口道。
沉重的重型北民装饰阔刃巨斧被高高扬起,锋利的斧刃在油灯照映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
帝国历1077年春季第十二日清晨,伴随着库洛夫家族族长奥列克向新任斯特吉亚大公朗瓦德展示德洛修斯·涅雷采斯皇帝的头颅,这场历时不到三天,却整整死伤近九万人的战役宣告结束。
似乎是为了突出帝国方面军折戟于试图拿下潘德拉克堡的战略行动之中,帝国的史学家将这场战役命名为潘德拉克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