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周颐,你可听说他有什么心上人吗?”
冷阳眼里露出一丝担忧。
“心上人?臣倒是从未听他说起过,不过他有事不都会跟陛下讲吗?”
步华这时已经将头发隆起。
“就是这样才奇怪,以前他有事都会同朕讲,可前一段时间,他却将自己关到大牢,只说是自己喜欢上一个女子,可那女子已经成婚,将他拒绝了,他伤心欲绝才躲到大牢,朕再细问是那家妇人,他便不再说了。”
听到这里,步华正在拿发冠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怎么了?”
步华方才细微的神情被冷阳迅速捕捉到。
“没什么,只是想起周颐曾经经常去楚馆找一位唤夜舞的姑娘,他的心上人只怕是那位姑娘吧!”
步华笑着将自己的心事掩饰过去,将发冠束到隆起的头发上,又将一根簪子从中穿过。
“或许吧!他不想说朕也不想问,等他想说了自然会说的。”
装束完毕,冷阳起身回头笑道。
“对了,昨日之事你处理的如何了?”
冷阳想到昨日在大牢内发生的事情。
“臣今日过来正是为了此事,臣已经命人暗中将林家送往京城,也给周颐那里放了消息,至于旬阳其他的林氏逆党,臣已命人暗中处理,京中暂时还发现不了端倪。”
“那就好。”
显然,冷阳对步华办的事非常满意。
“对了,那对老夫妇的女的怎么样了?”
冷阳继续问道。
“救是救回来了,只是……只是那姑娘被林荣玷污,如今疯疯癫癫的,让人好生心疼。”
步华昨日将那小姑娘救出来时,就见她有些神志不清,当时他便想起柳未曦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被人玷污之事,那个时候她只怕也是这般绝望吧!她该是存了多么大的勇气才没有疯掉。
“你派个大夫过去,给她瞧瞧,给些银两,将夫妇二人的地安置好,让里正平日里多照顾些。”
冷阳一声叹息,但又无可奈何。
“陛下方才吩咐的,臣已经差人办妥了。”
步华说道。
冷阳神色没落的点点头,然后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柳未曦的那枚红玉,然后紧紧的握在手心。
步华看见冷阳的动作,神色一怔,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张了张嘴,想问冷阳,但话到嘴边却没有勇气问。
“你是不是想问她在南安的遭遇?”
冷阳望向步华说道。
“带她回北齐时,她正好失忆,那个时候,朕多希望她可以一直失忆,这样就不会想起以前那些不堪的往事,但天不随人愿。”
冷阳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她最终还是想起了那些事。”
冷阳不等步华问,便自顾自说起来。
“你还记得十年前朕去雁城刺探军情吗?”
“臣自然记得,那个时候陛下好像才十七岁,记得那次陛下出去好久都不曾回来,臣还以为陛下出了事,终日惶恐不安。”
步华点点头,随后回忆道。
“朕那时被南安军队发现,逃到深山,本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却不想被上山采药的她救下,那个时候她才十岁,眼里干净的不带半分污泥,看到朕那样也不怕,反而送了食物跟水,朕只当她是仙女下凡来救朕的。”
“靠着那些食物跟水,朕一路逃回北齐,给父皇带回了雁城的城防图。”
“后来,朕每年都会潜入南安去看她,起先她还有母亲照顾,后来她连母亲也没有了,孤身一人在山中与鸟兽为伴,但朕碍于身份,怕给她带来祸患,也不敢靠近她,只敢远远的望着她,本想着等朕登基后救将她带回北齐。”
“然而等朕登基后派人去南安寻她,才知她成了晋王的王妃。”
说到这,冷阳又摩挲着手中的红玉,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的镜子。
步华从镜中望去,只见愁眉忧思相思苦。
“那她与晋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她后来被赶出京城?”
步华继续追问。
“朕到南安京中时,晋王已经被派往京外,只留她母子二人在京城,你也知道,当时南安的几位皇子争夺不断,而她就成了那个牺牲品,她的儿子的被人下了毒,她又遭人刺杀,当时晋王不知何时能回来,她又不能连累平南候府,无奈之下,她只能兵行险招,亲手杀了下毒之人,让陛下下旨赐二人和离,这样她既可保全孩子,又可保全平南候府。”
“但那时她与晋王之间已经有了嫌隙,因为之前她被人绑架过,虽然性命无伤,但也因此小产,而且她还被……还被几个腌臜之人……。”
冷阳握紧红玉,眼眶湿润,不忍说出“玷污”二字,她本是山间清风,怎可被污泥所染。
“方才听你说那老夫妇的女儿疯癫,朕心痛之至,不知她当时是何等绝望,又何等无助,恢复记忆后,她估计又想起了那些事,听止戈说,她每天夜里都会噩梦连连,时常被惊醒,醒来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哭,可她怕朕担心又不让止戈跟朕说这些,后来还是朕逼问下止戈才如实回答。”
“朕幼时时常抱怨命运不公,可看到她,朕才知道不管命运如何,有些人都不会抱怨,一如既往的保持着自己善良的本色。”
“她离开南安时,因落水失忆,朕便顺势带她回了北齐,本想着能给她一世安稳,可却将她带入深渊,周颐跟朕说,她阳寿将尽,只怕撑不过今年。”
冷阳绝望的闭上眼睛,幽幽叹息。
“什么?陛下是说惜柳活不过今年?”
步华惊诧的瞪大眼睛,他从未听她在自己跟前说过这些。
“这件事只有朕与周颐知道,她有了身孕,想留下孩子,可周颐说那个孩子会要了她的命,而且孩子估计活不到足月。”
一滴眼泪落到红玉上,冷阳才发觉自己已然落泪。
听到这个消息,步华一瞬间怔在原地,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那……那周颐也没有办法吗?”
良久,步华才回神问道。
只见冷阳低着头默默不语。
步华顿时呼吸一滞,喘不上气来。
她才二十一岁,他出京城时还想着待回去时就劝父亲将惜柳接回去,即便她过往不堪,可已经过去了,又何必执着,再说他这个兄长还没来得及好好疼惜这个妹妹,她怎么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