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凶狠的模样……”
昏暗狭小的空间内,高大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文森佐觉得现在的日子有趣极了。
尤其是看到青年因为自己而惶惶不安的模样,他每次都能燃起一种特别的情绪,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能够体会到这么复杂的感觉。
兴奋、开心、期待,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扯开衬衫的领扣,试图散去激动的燥热。
虽然很多情绪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但这个有趣的游戏,他想要更久、更深入的玩下去。
而这一次,输得一定不是他。
……
荼九跨过乱糟糟的地面,面无表情的摔在床上,凝视着纹样复杂的天花板。
他的思绪飞快的转动着,想要把今天的所有事情都重新捋一遍。
但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在柔软的床上躺了一会,他就忍不住开始犯困,不一会儿,便合上双眸沉沉睡去。
“吱——呀——”
极细微的声音忽然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
高大的男人推开衣柜,缓步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揉了揉青年的碎发。
一如既往的柔软顺滑。
文森佐便莫名的笑了起来,手指轻柔的在青年的发间滑动,而后缓缓的沿着脸侧的弧度落下,轻触着那双紧闭的眼眸。
他回忆着记忆里在这拢烟灰中看见的神采,顺手拨弄着青年纤长的眼睫。
“现在就和以前一样乖了。”
“亲爱的纳尔。”
青年一无所知的沉睡着,皎洁的脸庞在安静时像极了一位美丽的天使。
不……
文森佐低声笑着,在那张脸上捏了捏:“应该是一只恶魔。”
这个人可没有天使那些美好的品质。
他轻轻描摹着青年的五官,心中的情绪波动不平。
最开始听闻对方可能背叛的时候,他确实是非常愤怒的,可愤怒之后竟然会有些担忧,担忧这个人如果没有背叛,却迟迟没有回到自己的身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最奇怪的是,他明明不该有信任这种东西,却在一年的相处中,真的对这人赋予了信任。
以至于事到临头,竟然因为对方产生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昨夜他安静的思考以后,才发觉原因所在。
是心理暗示。
人类无时无刻都在接受心理暗示,有的来自自己,有的来自他人,即使是他这种没有感情的怪物,毕竟也还属于人类的范畴,拥有潜意识,也就逃不过无处不在的心理暗示。
一年中,不,应该是从三年前的初见时开始,荼九就在不自觉的对他进行心理暗示:我将忠于你,如同猎犬忠诚主人。
即使前两年他并没有和对方见面,也并没有关注对方的消息,但这个人依旧在一丝不苟完成暗示的前奏——一旦对方按照计划走到自己面前,他就会注意到对方前两年忠心耿耿的各种作为。
而与此同时,几乎整个里奇家也在被对方暗示——纳尔是里奇家最忠诚于boss的猎犬,他可以为了boss付出一切。
有了最基础的暗示以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荼九就趁机加深了暗示——他是一个忠心耿耿,但并不怎么聪明的属下。
——他实力很强,作战能力突出,任务完成的非常完美,但他并不擅长阴谋诡计,不擅长分析大局,更不擅长处理家族之间、人与人之间的各种纷杂关系。
——他只能做一把刀,而成不了执刀的人。
对于任何一个boss来说,这样的一把不会反噬的刀,都是最顺手的。
文森佐温柔的替青年盖上薄被。
甚至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对方就为这进一步的暗示做了铺垫。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出生在贫民窟,大字不识,逃走之时还会被仇恨控制去杀人的少年,会这么绝妙而耐心的运用心理暗示。
他当然也一直没有察觉。
但……
论起心理方面的战争。
从幼时就与心理医生打过不少交道的他,似乎会更胜一筹。
他缓缓起身,踱步到吧台前,打开酒柜,拿了只剩半瓶的威士忌出来。
‘叮……’
冰球挣脱冰夹,掉落在精致的玻璃杯中,发出悠远而清脆的鸣咛。
‘叮——’
银制的冰夹轻轻敲击杯沿。
‘汩汩——’
琥珀色的酒水悠悠的落进杯中。
‘叮——’
‘叮——’
‘叮……’
荼九忍不住皱紧眉,烦躁的坐起身:“啧,吵死了!”
他扶着额角不停跳动的神经,脸色难看的起身走到窗口:“别吵了!”
街道上刚起争执的两人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就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顿时闭紧嘴散了开来。
“呼……”
荼九放下枪,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坐到吧台旁,拿起一旁的酒瓶替自己倒了杯威士忌:“这觉怎么越睡越累……”
说着,他忽然愣了愣,看向自己刚放下的酒瓶,又回头看了眼柜门紧闭的酒柜,脸色忽然阴沉了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凌晨自己喝过酒后,就把酒瓶放进了酒柜里。
可这个酒瓶现在却摆在吧台上。
“文森佐……”
他忍不住攥紧了酒杯,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你果然,还没死!”
“猜对了。”
对面的男人悠闲的坐着,闻言便笑了一声,举起冰球已经融化了大半的酒杯,姿态优雅向青年示意:“庆重逢。”
“亲爱的纳尔。”
可他对面的青年却一无所觉,仍旧紧握着酒杯,神色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