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枭抬头看着旗鼓相当的棋局,不知为何,突然莫名的浮现了一个想法。
‘能同传闻中的大衍圣君在棋盘上僵持不下,可见荼九心机之深,谋局之沉,他真的是自己认知中的那个纯良温善之人吗?’
‘曾经的荼九连只虫子都不忍伤害,如今却能够眼都不眨的屠尽一国,就算入了魔,一个人的本性真的能够这么翻天覆地的改变吗?’
‘或许,他一直以来都在骗你,什么温厚迂腐的善良僧人,什么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全都是装模作样。’
‘魔星天定,佛门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把他教化成一个温和仁善的青年吗?’
‘夏侯枭,你虽入杀戮道,剑下血流漂橹,却无一错杀,即使身处血海中,也秉持清明之心,没有被杀戮蒙蔽了神智。’
‘如今更不应当被荼九迷惑了心智才对……’
“你说完了吗?”
夏侯枭冷笑一声,神情阴沉:“本将如何行事,轮得到你这鬼鬼祟祟的家伙指手画脚?!”
“给我滚出来!”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便有一阵清风拂过,轻的没有卷起一粒灰尘。
那位命运注定的男主平静的看向空白处,语气无波无澜:“荼九有没有欺骗我,我会自己去判断,去询问,由不得别人挑拨。”
“更何况……”
他侧过头,注视着神情冷淡,满心只有棋局的青年,不由扬起唇角:“如此挑拣别人的人品,倒显得本将是个好人似的。”
不如说,之前的一切若真是荼九的伪装,他觉得也是应有之理,甚至还松了口气。
任是谁背着魔星的身份,性命在别人一掌之中,都是要想办法自保的。
而对方的本性并没有那么纯善,也就意味着对方在亲人的死中,也许会受伤、会难过,但至少还有被挽回的机会。
大道并无情绪,此时却觉得自己应该叹一声气。
可它并没有,而是平静的点头,一如这亿万年来的平静。
它放弃了和夏侯枭交流,化作一缕烟云,缥缈的上升着,上升着,直到底下的景物渺小如蝼蚁,直到雾白遮蔽视野,它才穿透壁障,走进了天道的空间。
“你来了。”
天道提起一片被围困而死的黑子,看着余下仍在苦苦挣扎的几枚黑棋,头也不抬的道:“棋局将尽,你的气数也该尽了。”
系统茫然四顾,不解的喃喃:【你在和谁说话?】
‘吾始终不能理解。’大道忽略了四下寻找的系统,走到天道身边:‘你为什么非要离开?’
它的语气中有淡淡的不解,却依旧是平静的,毫无波澜的:‘身为小世界的天道,促成世界完整是你的责任,小世界的生死存亡也与你性命息息相关,你所拼命逃离的一切,本是你生存的根基……’
“你当然不懂。”
天道捻着一粒白子,淡泊的神情终是换做了嘲讽:“大道无情,至公至义,你是不允许拥有情绪的。”
“所以你当然不知道,被困在笼子里一千年、一万年、万万年不得而出的滋味!”
面对大道始终平静的目光,他闭了闭眼,克制住过于激动的情绪,睁开眼后,他淡淡的笑了一声,放下棋子:“所以,我得毁了这个困住我的笼子。”
‘嗒!’
白子落盘,天道抬起手:“你输了……”
‘还没有。’
大道平静的按住他挪动黑子的手,语气淡淡:‘天道,你把命运当做棋盘,人物当做棋子,岂不知这盘棋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一个困锁自由的笼子。’
‘倘若你不甘心被困于笼中,难道你的棋子就甘心任你摆布吗?’
天道怔了怔,手下忽然一颤,竟是棋盘突然平白无故的颤动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感知不知何时被大道蒙蔽,竟有一会不曾接收到来自分神的讯息了。
来不及计较大道暗中动手,他连忙挥散尘世镜上的阴霾,定睛看去。
……
察觉到那阵莫名而来的清风远去,夏侯枭握紧长剑,坐到了荼九身边。
“刚刚有人来找我。”
青年的瞳中犹带殷红,一边落下一子,一边抽空看了他一眼:“是吗?”
应当是大道吧。
荼九漫不经心的猜测,天道想要颠覆小世界的命运轨迹,进而毁灭世界获得自由,大道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在这盘棋中,自己是天道最重要的白子,而夏侯枭是大道最紧要的黑子,眼看白方占尽上风,执黑的一方总要给出反应才是。
“他说了几句没用的废话。”
夏侯枭拿出两坛灵酒,分了荼九一坛,神情淡淡:“既然是废话,就没必要多说了。”
“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你。”
他灌下一口酒,凝视着青年的侧脸:“你可曾将我视为友人?”
荼九接过酒坛,看着大衍圣君落下一子,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侧头看向了夏侯枭。
颠覆剧情是顺应天道,助其自由。
顺应剧情是帮助大道,困锁天道。
天道以他为棋子,傲慢摆布。
大道任由命运轮转,害他父母。
可这两方,他谁都不想帮。
那有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呢?
当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