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啊……”
面前的青年了然的点头,缩回了手。
夜鹤云心里蓦然一空,却又觉得这熟悉的一幕早该在意料之中。
他本便不该抱着什么期望,毒虫和毒蛇到底是不一样的,一个只会伤了手,另一个却能够致命。
纵然有人怜悯孱弱的虫豸,也不代表对方同样愿意接触一条致命的毒蛇。
这本就是理所当然……
荼九脱下外袍包住了手掌,将那黑蛇捧起,仿佛察觉到对方的僵硬,他疑惑的低头看了看:“怎么了,小黑?”
沉稳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肌肉传来振动,一声又一声,规律的渗进心底。
夜鹤云盘在青年掌心,紧贴着对方的胸膛要害,忽然想起不久前大衍圣君的批文。
水中捞月一场空啊……
他忍不住低笑一声,莫名的想起了凡间的一句情话,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
——心上人。
看来这月亮他是注定要捞上一回了。
纵然成空,也是他距离明月最近的一回。
“我可不叫小黑……”
那长蛇眸光微动,纵身跃下,化作了一身华贵玄衣的高大男人。
他眉眼狭长冷肃,漆黑的眼眸是微挑的形状,脸庞瘦削,天然便带了几分阴沉的模样。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夜鹤云……”
男人顿了顿,轻声道:“你的至交好友。”
荼九几乎立刻就从对方太过笃定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心虚。
看来,他们之前应该不太熟。
既然不太熟,这位却借着自己失忆冒充好友……
他扬起惊喜的笑,伸手扯住男人的衣袖:“太好了,我原先还怕带你回去会吓着娘呢!”
“现在好了,你同我一起回去,我俩同吃同睡,谈天说地,岂不快哉!”
原来是自己的倾慕者。
这可真是送上门的助力,他如何能放过。
夜鹤云怔了怔,尚且来不及反应,就被青年扯着衣袖拽了出去:“快些回去吧,我突然失踪,娘定然着急的紧,不能叫她担心!”
……
周炳旭在周围找了一圈,却怎么也没法子从丁点大的地方找出荼九的身影。
他越发笃定此事有不明之人插手,正想着带妻子回去寻求皇室供奉的那些仙人的帮助,不妨一声呼唤在身后响起。
“爹!娘!”
姝丽的青年拉着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跑过来,面上全是欣悦的笑意:“爹,你从宫里出来了?”
“阿元!”
许琴韵连忙握住青年的胳膊,泣不成声的骂道:“你跑哪去了!娘快吓死了!”
“有没有哪里受伤?”她仓促的擦了擦泪水,将青年翻来调去看了几遍:“让娘看看,没事吧?”
“突然找不到娘,你有没有吓着……”
荼九展开手臂,任由她上下打量,耳边虽然全是念叨声,他却没有半分不耐,唇边满溢着不自觉的笑:“娘,我没受伤,吓倒是有点吓着了,但只有一点……”
他掐着手指,比出米粒大小的长度,很要面子的严肃强调:“真的只有一点点。”
许琴韵忍不住笑了起来,用力拍了他一下:“你只有一点点,娘却差点吓死了。”
见到这两人的互动,周炳旭不由柔和了眼神,旋即又严肃起来,看向陌生的黑衣男人:“不知阁下何人,如何会同犬子一起?”
夜鹤云冲他颔首示意,扯出一个僵硬的笑以示友好:“本、在下夜鹤云,是荼、阿元在外游学时结交的好友。”
周炳旭不由顿了顿,看着男人阴冷的笑,越发警惕起来。
不论阿元是不是他们的阿元,但对方之前确实是个和尚,哪里会去游学?
如果这人之前就认识阿元,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更别提自己夫妻突然成了阿元的父母,对方却似乎半点惊奇都没有,连问都不问一句。
定然是别有目的,得想法子探探究竟!
夜鹤云脸上的笑不由淡了淡,这人类是什么意思,自己笑脸相迎,他竟冷脸相对?
莫非这人类收留荼九并不是真心相待,而是别有用心,想利用小和尚做些什么?
他得好好查查才行。
荼九像是不知道这两人间的官司,笑盈盈的拉过夜鹤云:“爹、娘,这位是我的好友,夜鹤云。”
许琴韵的脸倏尔白了白,不安的看了一眼黑衣男人。
阿元之前的好友?
那岂不是知道阿元的身份?
夜鹤云冲她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伯母好。”
他如今有千来岁了,要叫一个年纪还没有他零头大的人类做伯母,实在是有些为难。
许琴韵不知道这声伯母来的多难得,只是连忙应了一声,不敢多说什么,便拉着荼九道:
“阿元,闹了这一出,天色也快晚了,我们先回去吧,改日有机会再来,好不好?”
荼九本就对踏青没什么兴趣,此时又收获了夜鹤云这个意外的‘好友’,自然不会反对:“好,改日我亲手扎个风筝,再和娘一起来。”
许琴韵自然是满口答应,满脸笑意的被他搀着往马车走去。
周炳旭本来打算多问夜鹤云两句,此时见那母子俩走了,便连忙举步跟上:“夫人,阿元,且等等我!”
他这一喊,荼九突然兴起,扯着许琴韵跑了起来:“娘,咱们快跑,别让爹追上了!”
“好!把你爹丢在这,咱们先跑!”
许琴韵笑眯眯的跟着他,两人急急的上了马车,又忙不迭的催促车夫快些驾车。
周炳旭倒也配合,一边快步靠近,一边急声呼喊:“夫人,阿元,你们慢些!”
“我快跟不上了!”
“快快!老王!快驾车!”
一时间,满含笑意的催促声、并不焦灼的呼喊声、仆人促狭的应答声……
温暖满溢田野,缓缓淌进了幸福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