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春日,煦煦和风,青山绿水间行来了一队车马。
素白手掌撩开车帘,探出一张姝色无双的面庞。
仙姿玉貌的青年下了马车,转而伸出手臂,扶出一位眉眼与他有三分相似的中年夫人。
“娘,到了。”荼九有些不习惯的撩开散乱的发丝,好奇的环顾四周:“我们以前常来这儿踏青吗?”
说来奇怪,这位母亲说他撞到了头,所以才剃光了头发医治,还特意寻了所谓的灵药给他敷上,一夜之间就长了这许多发丝。
可他却好像没留过长发似的,总觉得不太习惯。
这世道里没有长发的人,莫非自己以前是和尚不成?
许琴韵顿了顿,神情自若的笑道:“你小的时候娘看得紧,也不是很常来,倒是这二三年来的多点,却也有限。”
她指挥着下人从车上搬下桌案点心等物,不着痕迹的绕开了这个话题:“可惜你爹今日得去宫里告假,怕是赶不及过来了。”
“没事,若能赶上自然是好,若是赶不上过两日咱们再来便是。”
荼九一边应答着,一边新奇的在附近转了一圈,很快看中了一片树荫:“娘,来这边坐!”
许琴韵笑眯眯的应了一声,便有知机的仆人快步走过去,在树荫底下铺了软垫,摆了桌案并各色茶点,另有厨娘点了座炉子,就地取材,摘了些花朵野果,炖上了一锅清淡的甜汤。
母子俩坐在树荫下闲谈了几句,许琴韵看着远处鲜艳的风筝,便也让人拿出一只,期盼的看向身边的青年:“阿元,陪娘放回纸鸢吧?”
许久之前,她曾经在街边看到过稚嫩的小童揪着父母的衣角,撒娇耍赖的要父母陪他去城外放纸鸢。
那小童的父母正忙着给客人做汤饼,哪里有空搭理他,便揪着那小童的耳朵将其骂了一顿。
当时在孩童委屈的哭声中,她便想,若是阿元能够这般亲密的拉着她撒娇,就算是有天大的事要做,自己也会放下去陪他。
这想法搁在心里许多年,她终于等回了她的阿元。
荼九毫不犹豫的接过风筝,笑盈盈的拉起忐忑的母亲:“我要做前面那个,娘帮我托着风筝。”
“好!”
许琴韵眼眶一热,到底是忍住了泪水,笑着应了一声,像个年轻的少女一般,拎着长裙与青年一同跑进了草地中。
……
“阿元?”辉煌的宫殿中,年轻的帝王皱了皱眉,狐疑的询问:
“王叔可能确定?阿元不是被菩萨带去修行了吗?”
“便当他是阿元吧。”周炳旭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么多年了,如果内子能够因此释怀,无论他是谁都没关系。”
这么说,那位堂弟多半是假的?
周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一副体谅的模样:“虽说王室血脉不容混淆,但若是王婶能因此放下心结,其它的规制也就不重要了,王叔放心,改日朕便下旨,封阿元弟弟一个郡王之位。”
“陛下宽厚。”
周炳旭感激的俯身行礼:“臣代内子及阿元谢过陛下恩德。”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周绍连忙起身扶起他,遗憾的道:“若是真能把阿元弟弟寻回来便好了……”
“陛下说笑了。”周炳旭垂了垂眼:“阿元命数不好,全托了菩萨仁慈才留下性命,只要那孩子能够好好活着,臣宁愿一辈子都见不到他一面。”
周绍轻叹一声,模样惋惜:“若非阿元的命数,这皇位本该是王叔的……”
“陛下又在妄自菲薄了。”
周炳旭笑了笑:“这皇位是太上皇明旨下发,写了陛下的名讳,哪里来的相让一说?”
“王叔仍旧不肯唤皇爷爷一声父皇吗……”
“陛下事务繁忙。”
周炳旭像是不经意般打断了他的话:“臣便不在这耽搁您了,内子与阿元还在等臣踏青,若是再不赶去,怕是要来不及了。”
“微臣告辞。”
周绍看着男人清瘦的背影,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王叔依旧这般固执,连自己的父亲都能说不认便不认。”
“陛下息怒。”
一旁的老内监低声劝慰了几句,见他神情缓了缓,才怀疑的开口:“陛下觉得,那阿元是假的?”
“不然呢?”周绍没好气的道:“难道他还有本事从菩萨那里跑回来吗?”
“可奴才觉得……”
老内监眉头紧皱,压低了嗓音:“没有一个母亲会认错她的孩子。”
“尤其是宸王妃念子成魔,这么多年来,太上皇曾经也寻过年纪和相貌相似的孩子送到她身边,试图假冒宸王世子,可没有一次成功。”
“为什么这一次,她偏偏一眼认定了这个阿元?”
周绍面色微沉:“你是说,朕这位阿元弟弟,当真回来了?”
“无论真假。”
老内监垂着脑袋,悄声道:“宸王世子是灭世的魔星,为保安宁,陛下还是要早做处置才好。”
“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
“放肆!”
周绍当即震怒,一脚踹翻了老内监:“你一个内监,竟也敢对皇室血脉妄言残杀!”
“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厉声喝来侍卫,将不停求饶的老内监拖了下去。
金碧辉煌间,帝王一声明黄,阴沉的目光突然涌出笑意。
王叔啊王叔,看来对你来说,这个国家还是没有亲生儿子重要呀。
既然如此,您也就别怪国家对您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