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荼九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气恼的喝道:“文英!”
“臣在。”
清朗的男人俯身跪地,语气淡淡:“臣斗胆,出手打晕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你!”
荼九被他及时的认错堵了堵,一腔怒火憋了回去。
文老丞相对他有恩,他对待文英不可能像对其他臣子宫人一样,动辄剜眼割舌的。
想到那个老人,他顿时面色微变:“韩子穆?”
“韩先生无事。”
文英轻声道:“臣已经找了大夫看过,他的伤不要紧。”
“朕只是想问他死了没有。”荼九冷哼一声,恼怒的道:“那家伙竟然敢陷害朕!”
故意拿着匕首出言相激,然后在他气昏了头的时候,握着他的手自己给了自己一刀!
好一个无双谋士韩子穆!
好一个阴险狡诈的韩先生!
“陛下莫气。”文英温声安抚:“如今韩忍在臣手中,陛下要杀要剐,不过一句话的事,何必为此气坏了身子?”
“朕何时要杀他了!”荼九瞪了男人一眼:“他既然想死在朕手上,朕就非得让他在朕手里活得好好的!!”
虽然他不太明白韩子穆这出戏唱的是什么,但总归不让对方如意就成。
心情略好了些,他也有心思想些别的事。
“你先起来。”他冷冷的打量了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是臣在京城的一处隐秘宅院。”
文英听话的站起身,垂眸答道:“委屈陛下暂住几日,等城中的搜查缓了,臣便带陛下离开。”
“离开?”荼九皱了皱眉:“你要带朕去哪?”
他打量着素来淡泊安静的丞相,心中满是困惑:“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家伙是文老丞相的独子,却和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老丞相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文英其人,好像对什么都淡淡的,有礼温和,却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
一年前他找对方合作逼宫,许下丞相之位,本也只是权且一试,没想到对方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
可当了一年丞相,这家伙整日按时上朝,处理政务,不揽权、不贪污,也不阻止自己滥杀无辜,更不理会满朝作乱的奸佞小人。
不为权,不为财,不为天下万民,也不为匡扶社稷。
荼九从来都看不明白文英想要什么。
“臣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让陛下安安稳稳的。”
文英目光微动,语气平淡:“宫里不是一个能够安稳的地方。”
他想要什么呢?
文英很少与这青年对视,此时也垂着眼,苦涩的想,自己想要什么呢?
他有什么资格想呢?
懵懂之时不明心意,待的明了之时,他却已经有妻有子。
如今年过而立,他无非是想护着这个人,让对方一辈子开开心心的过活罢了。
只要九皇子开心,杀人也好,放火也罢,自己总归会纵着他的。
“安稳?”
荼九轻哼一声:“朕觉得宫里就安稳的紧。”
至少比宫外安全。
“陛下是担心太子那边吗?”
文英依旧垂着眼,声音清朗温和:“臣已经派人处理了,陛下不用担心。”
他说得轻描淡写,荼九却忍不住变了脸色:“你知道!”
太子在世人面前,早就死在一年前的宫变中了,文英为什么会知道太子没死?!
“臣原先也不知道。”文英低声解释:“不久前太子找上臣合作,臣才知道太子未死。”
“他找你合作什么?!”荼九面色微白,眸光冷冽:“你都知道什么?!”
难道他和荼璟钰那个禽兽的事……
恭谦的丞相依旧微垂着头,神情自若:“太子想要重新夺回帝位,让臣配合行动,并许诺了世袭爵位。”
“臣想着借此救陛下出来,便姑且应付了两句,一出宫就甩开了太子的人。”
“至于别的……”他困惑的略抬了眼:“臣该知道什么?”
荼九狐疑的打量着他,见他面上的疑惑不像是装的,便松了口气,冷声道:“没什么。”
他放了心,又忍不住冷嘲热讽:“朕倒不知你如此忠心,竟连世袭的爵位都舍得放弃!”
“你可想清楚了,朕如今落寞,许不了你什么权势富贵,你要是后悔了,现在把朕送回宫里还来得及。”
青年冷着脸,阴阳怪气的道:“如今反身投诚,把太子卖了,说不定钟应栩能让你接着当丞相呢。”
“天色已晚。”文英知道他不信任自己,对他的嘲讽并不放在心上,只看了一眼窗外,温声询问:“臣让人准备晚膳,陛下稍待。”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荼九收起了嘲讽的神色,冷哼一声,算是应了。
文英便恭敬的拱手告退,直到门外时,才悠悠一叹。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
却不能让九皇子知道他已经知道。
他一心惦念这人,之前太子拘着对方两年,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古怪之处。
况且,若非两年前他动了手脚,一直对九皇子不闻不问的先帝,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去东宫,发现太子所为?
他轻轻合上院门,神情淡淡,一年前九皇子篡位,他当真以为太子死了。
若是早知道对方被囚在冷宫日日折磨,哪怕陛下不高兴,他也会暗中下手,杀了那个禽兽。
可惜,
天意弄人,从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