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上，姜子阳偷瞥了眼右后座的周从谨，收回视线。
他轻挪了挪屁股，调整了坐姿。
这辆新奔驰他开了得有几个月了，还是没开习惯。
怎么开都没有之前那辆迈巴赫舒服，档次下了好几个等级。
姜子阳在心中默默吐槽，不知老板怎么就心血来潮换了这么辆车。
他偷偷又拿眼瞄了瞄后方垂眸聚精会神看文件的老板，见其虽不算神采奕奕，但气势沉静，不显山不露水，工作状态堪称饱满，于是在心中嚎叫。
这一段时间跟着他全球飞，考察各个境外分公司，忙得焦头烂额。
一周时间跑三个国家，每到一个国家，当地气候还没缓过来，屁股已经坐在下一趟的飞机上了。
自己今年25岁，和老板比起来，好歹是个年轻力壮、青春洋溢的年纪，怎么同样的魔鬼行程，反倒是自己累得跟条狗？
不过他此刻心里最想吐槽的不是自己，毕竟累成狗不是自己体力不行，一切都是资本和强权的错！
比如自己刚和他从国外飞回来，就要给他开车四个小时下县城。
但是一想到他说去那云水县城是私人行程，事情完结后会另外给自己结算高额奖金，姜子阳立马挺直背，恢复了精神。
感谢资本，感谢周总给他这个机会。
*
手机叮地传来微信。
周从谨拿起手机看过去，是顾淮。
对方问他在哪里？这段时间忙什么呢？
周从谨没回应。
隔了段时间，顾淮又发来一张照片。
周从谨盯着夜市里的两个身影，眸色瞬间凝结成冰。但很快，那冰霜消融于一片孤寂和落寞。
严谨的西装制服下，浑身疲倦尽显于身。
他退出和顾淮的聊天页面，点开然色微信公众号。
盯着最新一篇工作室宣传文章，发了会怔，最终僵着手指点进去。
文章内容里，一列列高清的模特摄影图赫然呈现在眼前。
这次是夜市街拍风格。
手指下滑，熟稔地滑到文章最后一栏，上面用小字写着：
「摄影师：沈宜」
古泉般的深眸缓缓暗沉下去，手指停在空中，隐隐发寒。
又是一篇。
已经连着三篇推文，摄影师是沈宜，模特都是同一个人。
他将视线移向窗外，瘦削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脑子里浮现出那晚她站在包厢外，看向自己的漠然眼神，和决绝转身的背影。
连日的加班也麻痹不了稍一缓下来就泛出的这种密麻涩痛感。
周从谨看着图片中那张陌生的脸，警惕且敏锐地察觉出这男孩和她的前男友王麓，似乎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像。
总之，必然是......她喜欢的类型。
想到此，更浓郁的酸涩醋意直袭心头，他后仰身体轻靠在车座椅背上，突然想起那年情人节，她在饭桌上和自己说的话。
“拍人像，需要和人打交道。需要了解模特，共鸣他，甚至爱上他。感受他的欢乐，体会他的痛苦......”
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脑海。心中如有巨石下坠，直入深渊。
周从谨浓密的长睫轻颤，掩饰住眼底慌乱和心底的堵塞。
她说的很认真，可他那时并未留意她的发言，全当一场饭前毫无趣味的刻意攀谈。
所以他回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不耐烦地翻着手中的菜单，无趣地轻掷在桌上，淡漠回了一句：“那不过是双方熟悉了彼此的方式，熟能生巧。”
周从谨暗瞳眺望车窗外被朝阳洒下的大片田地。
是的。不过是她的技术进步了，这位模特也很有表现力。
即使不是这个模特，哈苏最经典的一款全能专业型摄像机，拍哪个模特都很好看。
拍猫拍狗，也很好看。
拍风景......更好看......
东边的阳光被浓云遮住，天光暗淡下来。
“周总，发生什么事了吗？”驾驶位上，姜子阳瞄了眼后视镜中面色很差的他。
“没事，专心开车。”
周从谨再次回过神来时，窗外不知何时漫开了晨曦金光。
暖光铺满田野，他的心却被大片冰凉和黑夜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