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跟来小姐身边,“已过寅时。”
“替我梳妆吧。”谢羽仙将木梳递给丫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天边泛起鱼肚白,月牙悄悄隐下去。
“哎呀小姐不好了,婚服坏了。”海棠从柜子里取出新娘服,刚掂起来,上面坠的珍珠就散落一地。
“拿来我瞧瞧。”谢羽仙的头上戴着婚冠,压的她转身不方便。
这件婚服是丞相夫人亲手做的,谢羽仙一次都还没穿过,怎么会坏了呢?
红色的喜服映入眼帘,谢羽仙伸手摸了上去,她突然心里一惊,「难道是娘?」
随后苦笑道:“海棠,你全部检查一下,看看严不严重。”
海棠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三遍,“小姐,只有外面的珍珠掉了,婚服其他地方没有坏,也没口子。”
谢羽仙拿起染唇的红纸,“你去把我的那件珍珠衫取来。”
“小姐你真聪明。”海棠开心的跑去衣柜那里翻找,不一会儿就拿来一件雪白的珍珠短衫,她搁在婚服领口处比了比,开心道:“小姐,这件珍珠衫正好与婚服相得益彰,比原先的还要好看呢。”
谢羽仙笑着搁下红纸,忽而看见镜中的红玛瑙耳环,总觉得不喜欢。
“海棠,你见我的小金鱼耳环了吗?”谢羽仙想换掉,但是在盒子里没找到,于是问丫鬟道。
“我给小姐放在第三格里了。”海棠还在摆弄珍珠衫和婚服的位置,抽空回了一句。
谢羽仙刚把金鱼换上,门就被人敲响了。
“仙仙,准备的怎么样了?”丞相夫人端着热气腾腾的荷包蛋来了,“来吃一口,特意放了红糖。”
谢羽仙吹了吹勺子,“娘,我想先喝口汤。”
丞相夫人只好先把整块荷包蛋放下,去舀了一勺红糖水,吹了吹后,才递给女儿,“慢点儿,别烫到。”
谢羽仙手扶着金色的链子,轻轻吹了吹,才喝了下去。
温热甘甜的糖水,勾起了谢羽仙肚里的馋虫,她给母亲要了来,自己端着吃。
快吃完时,谢雨莲踏进了屋,“妹妹,妆可上好了?”
谢羽仙伸手握到她的指尖,开心道:“姐姐你来了。”
谢雨莲站到她身后,扶着肩,“我来看看有没有帮忙的地方,怎么还没换衣服?”
谢羽仙指了指桌边的碗,“刚在吃荷包蛋,姐姐你吃吗?”
谢雨莲摇头温柔道:“我不吃。”看着裸露在外的晧腕,疑道:“你的镯子呢?是不是忘了戴?”
“镯子……”谢羽仙想到自己丢的玉镯,有些心虚的低下头,脸也悄悄红了。
谢雨莲忙去首饰盒里找镯子,但是没找到,“海棠,海棠,仙仙的手镯呢?”
听到声音,丞相夫人也围了来,“仙仙没戴镯子吗?”
谢雨莲挽过母亲的胳膊,道:“娘,仙仙的镯子不见了。”
“夫人,大小姐。”海棠行了一礼,便去暗格里取镯子,但是暗格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啊,怎么会这样?”
谢雨莲忙质问道:“海棠,你家小姐的手镯呢?”
“回大小姐,奴婢明明放在这里了。”海棠很慌张,今天不仅婚服坏了,连放好的镯子都不翼而飞,真的是奇了怪了。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了,”谢雨莲将自己的玉镯脱了下来,正要给妹妹带上,丞相夫人忙打断道:“莲儿,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谢羽仙一听,立即推脱道:“姐姐,这个我不能要。”
“没事的,妹妹出嫁,作为姐姐自当给个贺礼,我想我母亲会理解我的。”
谢雨莲又准备将玉镯套上,谢羽仙急忙拿开手,“那也不行,姐姐,不如你换个别的送给我吧?”
“别的?”
趁着谢雨莲愣神时,谢羽仙看到了她头上的红豆簪,“姐姐,你把这个簪子给我吧。”
“簪子?”谢雨莲往头上摸去,“妹妹你说的是这个相思红豆簪,还是碧叶莲花钗?”
谢羽仙笑道:“相思簪。”
谢雨莲赶忙取下来,“我来替你簪上。”
“真好看姐姐,谢谢姐姐。”望着镜子里的天仙眉眼,谢羽仙笑的开怀。
“那娘也要送仙仙一个礼物。”丞相夫人搭着女儿的肩,温柔道。
谢羽仙沉浸在喜悦里,“是什么娘?”
“一对红镯。”丞相夫人说着话便把手上戴了快二十年的红镯渡给女儿,“红镯通性,仙仙可要好好善待。”
被家人这么疼爱,谢羽仙高兴的摸着红镯,“娘,这镯子还挺热。”
撒着娇搂向母亲,“谢谢娘。”
“好,快收拾吧,娘去外面看看。”
巳时刚过,阳光刺眼,大地渐渐聚起一层热气。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宁王,被热醒,他忙捂住伤口。
“王爷……王爷你醒了,太好了……”月高兴的放下汤药,急走至床榻前。
“几时了?”宁王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微痛。
“巳时。”
宁王抬起胳膊,掀被子道:“扶我起来。”
月立即震惊道:“王爷你要去哪,你的伤口还没愈合……”
“接亲。”宁王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但是下床他就出了一层薄汗,月心疼道:“王爷,你这样没法去的。”
“拿我的衣服来。”宁王猛推了一下婆婆妈妈的月,伤口那里渗出血来。
这时影音走了进来,月哭诉道:“影音你可算来了,王爷非要去接亲,他的伤口都裂开了。”
影音走近宁王,皱眉间,伸手点住了他胸前的穴道。
宁王突然就不能动弹了,他微气道:“解开。”
“对不起了王爷,您现在需要休息。”影音说完,就要将宁王扶到床上去。
“如果你不解开,我就自行冲开穴道。”
影音见王爷真有那个意思,忙解了穴,“王爷,你不是为了折磨她才娶得吗?为何还要亲自前去?你换个人去接亲,不是更能打谢小姐的面子吗?”
一直话少的影音,第一次啰嗦了起来。
“啰嗦。”宁王又指向月,“衣服。”
月忙取了一件黑色衣服来,坐在床边的宁王嘴角一扯,“不是这件。”
月这时才发觉自己拿错了颜色,他赶忙端来了喜服。
“夫人,夫人,姑王爷快到了。”在谢羽仙等的快睡着时,门外的丫鬟开心的来回禀道。
“仙仙,仙仙……”丞相夫人轻轻拍了拍女儿,“人来了。”
谢羽仙还没睡梦中,迷糊道:“娘,谁来了?”
丞相夫人笑道:“你夫君,宁王。”
谢羽仙的瞌睡瘾突然就没了,她一下子抬起头来,还没看清外面的世界,红盖头就落了下来。
“娘,我什么都看不到了。”谢羽仙想把盖头掀去,丞相夫人忙抓她的手,“仙仙,这是你夫君才能揭的,且忍一忍。”
“娘,你去哪?”谢羽仙突然感觉不到母亲手的温度,她开始害怕起来,“娘,娘……”
看着离去的女儿,丞相夫人留在后面抹泪,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急忙追了上去,“仙仙,仙仙等一等。”
谢羽仙急忙回身,“娘,娘你在哪?”
“娘在这。”丞相夫人抓住女儿的手,“这是你爹给你的。”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腕,然后将一个硬物搁在她手心里。
谢羽仙盖着盖头,所以看不到,只能凭感觉触摸,翻滚了几下后,她可以确定这是一把钥匙。
「爹为什么送我一把钥匙?」——受了委屈就回家,家里的门永远为你打开。
“去吧。”
临走之前,谢羽仙凭感觉回身抱住了母亲,然后就被强行拉开了,她害怕的哭喊道:“娘,我不想走,娘……”
丞相夫人很想伸手拽住,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只能默默流泪。
“夫人,咱们该去前厅了。”丫鬟提醒道。
谢羽仙拜别父母后,就被推上了花轿,花轿抬起,她猛然掀开帘子,撩起一点盖头,看到门口的母亲后,想喊的话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再看着……
“老爷,这样做真的对吗?”姜云抹了抹泪,依偎在丞相怀中,谢大握着妻子手亦是愁云密布,“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仙仙长大了,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丞相夫人感怀道:“仙仙刚来时还那么小一个,如今都要嫁人了。”
“走,回屋吧夫人。”
谢大拦着妻子进了门,门合上的一瞬间,谢羽仙也回了车内。
突然离开了亲人,她现在很害怕,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钥匙。
钥匙?
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羽仙掀开盖头仔细的看起来,这把钥匙既不是金的也不是银的,就是一把普通的钥匙。
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想,肚子饿的她,忙从帕子里取出酸枣垫腹。
花娇突然颠簸了一下,她手中的酸枣全部滚了出去,一个不剩。
“不是吧,一个都没留?”
谢羽仙将帕子颠来倒去,一个枣也没掉出来,她伤心道:“饿着吧,反正饿不死,就往死里饿吧……”
唢呐锣鼓,吹的震天响,谢羽仙却昏昏欲睡。
骑在高马上的宁王亦昏昏欲睡,他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唇却红的艳丽。
“宁王果然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面如冠玉,唇若摸朱。”
听得街边群众的议论,谢羽仙撇了撇嘴,“就他还玉树临风?树大招风吧!哈哈哈……”
同她一样高兴的还有轿外人,“撒钱啦……撒钱啦……”
“我的钱,我的一文钱,别跑!别跑!”一文钱滚到哪,他就追到哪。
“哇,我捡到了一两。”开心的蹦了起来
“银子!银子!我抢到了银子!”这人兴奋到了极点,连声音也尖锐起来。
“是金子呀!哈哈哈哈……真的是金子……谢谢宁王,谢谢宁王……”又疯癫了一个
谢羽仙在轿子里肉疼的不行,“钱啊,我的钱啊……都是我的钱啊……我也好想下去抢啊……”要不是为了顾全丞相府的颜面,她现在就想撩开帘子,好好的看一看外面的盛况。
宁王娶妃,确实是京城一大盛况,后来有歌谣唱道:
“十里红妆,百车嫁妆。
唢呐一响,黄金万两。”
围着京城绕了两圈,花轿总算停在了宁王府门前。
宁王下马时不小心趔趄了一下,身旁的影音忙递上来一颗药丸,他悄悄吞了下去。
“新娘到,喜事到,有请新姑爷踢轿门。”
喜婆高亢的声音响起,周围看热闹的也跟着鼓起掌来,小朋友则原地转起来圈圈,嘴里振振有词道:“好,踢轿门喽~踢轿门喽~”手里的风车呼啦啦的转……
宁王走到花轿前,抬脚踩倒了横梁,花轿45度倾斜下来,谢羽仙差点没扶稳滚出去,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宁王。
喜婆将帘子撩开,“新娘下轿门,喜气迎进门。”
谢羽仙弯腰出了轿门,在丫鬟的搀扶下才慢慢走出横梁。
大热的天,宁王却出了一身冷汗。
“新郎背新娘,喜气又洋洋。”喜婆的声音再次响起,宁王半蹲在谢羽仙身前,隔着红布隐约看到了他宽实的后背,温软的趴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传来,宁王似乎闻到了香气。
“新娘跨火盆,红红又火火。”
“新娘跨马鞍,幸福又平安。”
“新娘跨米袋,不愁吃呀又不愁穿~”
喜婆的词一句接一句,谢羽仙过了一个又一个。
再不到头,她就不想走了,太累了。
“好,最后一个,新娘跨红糖,急着去拜堂啊~”
在一阵哄笑声中,谢羽仙就突然疾奔了起来,不对,是飞了起来。
有人在两旁抓着她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就跑,她的脚几乎没有沾地。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盖头也被吹的一晃一晃。
“来了,来了。”
快到正厅门口,四位壮汉才将新郎新娘放下来。
后被架来的喜婆,也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微喘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新娘要拜堂,新郎快扶上。”
宁王扶过谢羽仙,陪嫁丫鬟退至一旁。
等过了门槛,拿到红绣球丝带,两人才又分开。
新娘进了内门,喜婆的差事也算办完,自下去领赏,然后等待着开席。
一切准备就绪,管家洪亮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这里有婚闹的习俗,胆子大的男女开始起哄,在快要对拜时,一人往前推一个,谢羽仙不小心撞到了宁王怀里,他急忙扶住,并小声问道:“没事吧?”
“哈哈哈哈……抱起来,抱起来,转圈圈,转圈圈……”
宁王抱着谢羽仙象征性的转了三圈,谢羽仙顿觉头晕眼花,下来时又不小心落他怀中。
“新嫂子舍不得新郎呀,你看你看……贴的那么近,那么近……”
林骇吹口哨道:“新郎官,这你舍得撒手?”
“他哪舍得呀,你看手攥的那样紧,这是一刻也不想分开呀……”
“好了好了,一会儿马上开席,想闹的等会闹洞房。”
“送入洞房。”管家的声音在上面再次响起,不过很快就被人海淹没。
“闹洞房喽……”宾客们哄笑散去,谢羽仙也被丫鬟扶着送到了喜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