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腊梅开的格外早。
比去年早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院子里的积雪被清扫的很干净,露出地面覆了霜的青砖,腊梅就长在庭前院中,扎根地下,茂密的细枝与梅花攀得很高,已经超越了亭子的翘脚和宝顶。
宁夫人就站在梅树下,腊梅开的还不算特别茂盛,像是刚刚才绽放的花蕊。
“你认为他在想什么?”
李子冀独自一人去了百岁城,在接到吏部送来的消息之后便乘坐马车离开了长安城,一点没有耽误,一个人也没有带。
无论是三千院的师兄还是侯爵府的护卫。
管家韩山站在宁夫人的身后,微微躬着身子:“想要弄清楚小公子心里在想什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聪明人会很容易看清楚普通人的想法,并提前做出应对,但聪明人很难看清楚其他聪明人心里的想法。
李子冀显然也是一个聪明人。
腊梅刚开,带着孱弱的淡黄色,让人很担心会不会因为一场稍大些的风雪而卷落,宁夫人很不喜欢韩山口中小公子这个称谓。
“是猜不到,还是不想说?”
韩山是国公府的老人,对于夫妇二人的忠诚毋庸置疑,地位也足够高,就连李应李若两位公子在面对韩山的时候也要以礼相待。
所以就算是宁夫人并不喜欢这个称谓,大多时候也都是不会反驳的。
韩山也有自己的思考,在这位老管家心中看来,无论是李孟尝还是宁夫人做的都是错的,正因为做的都是错事,所以才导致大公子李应去了南境,与小公子李子冀生死两端。
只是他对于国公府的忠诚要超越这些事情对错本身。
略微沉默了一瞬,韩山道:“小公子不仅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十分自信的人。”
宁夫人冷笑一声:“像这样的人做事那就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韩山道:“所以他一定很有把握解决百岁城我们给他布下的陷阱。”
李子冀要去百岁城对付李若,李若也在百岁城等着他过去对付他,这现在已经是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李子冀还是去了,且孤身一人。
他好像看不见百岁城那张等着将他一口吞下的深渊巨口,看不见那布满尖刺等着他跳进去的深坑陷阱。
如果是换做其他人,说不定会因此而心生犹豫,但宁夫人不会。
她淡淡道:“你先前说错了一件事。”
韩山问道:“什么事?”
宁夫人道:“李子冀的确是一个聪明人,但他也是一个十分自负的人,他认为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处理好百岁城的事情,可倘若他真的明白百岁城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也许就不会一个人去了。”
因为足够自负,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也要前往,因为足够自负,才会想着利用这次机会去反过来对付李若。
因为足够自负,所以这一次李子冀必定会付出代价,乃至于生命的代价。
甚至可以说,不仅仅是李子冀一个人自负,就连其背后的三千院也同样自负。
想着李若在百岁城的准备,韩山也不得不承认,李子冀这一次只怕的确是要凶多吉少:“小公子毕竟不同凡响,还是要让二公子谨慎些。”
从扶摇台到现在声名满天下,甚至还要比神子佛子等人的风头更盛,能够成长到这种程度,不得不说李子冀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
所以这件事要做好退路,成功了最好,失败了也不会让李若陷入到危险境地。
这次陈草与李若联姻,一来是陈无泪为了与太上长老宁无夜更紧密一些,二来就是存了要利用这件事对付李子冀的意思。
所以才让李若去百岁城,以身为饵。
但李若毕竟身份尊贵,是李孟尝与宁夫人的次子,所以绝对不能真的置于险境,在对付李子冀的前提上必须要保证自身的安全才行。
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从身前的腊梅上收了回来。
李若当然不会出事,李子冀总不可能在百岁城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杀人。
......
......
百岁城是一座小城,人口满打满算都不到一百万,在偌大的圣朝之中,这样的小城通常都没什么太大的名气,过着平静且幸福的小日子。
只是最近几个月,百岁城的平静被打破了。
城外那个平日里去踏青采摘之时用作歇脚的破庙,竟然闹鬼了,开始的时候百岁城的老百姓当然是不相信的。
百岁城虽然小,但老百姓可不傻,没那么愚笨好骗,何况这世上哪来的鬼怪?
除了半夜用来吓唬小孩和姑娘的时候,平日里根本就没人提起。
流言刚出现的当天晚上,几个精壮的大小伙子不信邪,太阳一落山就去了那间破庙,然后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庙里,而且死状极惨。
“斯~真的假的?有没有这么玄乎?”
百岁城里的小酒馆里,客人们聊着最近发生的怪事,引得从外地来的客人满脸惊色。
“当然是真的,你还别不信,这几个月以来像咱们这样的普通人少说也死了几十个了,全都是不信邪偷偷在大半夜跑去破庙的,一个都没回来。”
一听死了这么多人,外地客人当即询问:“那朝廷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朝廷难道不管?”
“管,当然管,事情刚发生不久就派了好几位修道者过去一探究竟,这不,也全都死在了破庙里。”
“我的天,难道真是鬼怪作祟?”
外地客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明明是大白天,却感觉背后嗖嗖冒凉风。
“别闹了,哪有什么鬼祟,你当是去茶楼听故事啊?别驾大人早就已经贴告示了,说是荒山破庙有邪修作祟,长安已经派人来解决了,让我们这段日子不要去荒山,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大雪寒天的,又死了那么多人,只有脑子不好的人才会去。”
听着小酒馆的这些交谈,李子冀放下了杯中的热酒,看着开口说话那人问道:“那破庙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