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平原生存着数不清的荒兽,气息杂乱,即便是五境大物相隔遥远也无法清晰准确的感受到二境修道者的气息。
何况这里已经深入无尽平原数万里,若是大肆搜寻,肯定会引来异教的人,那样得不偿失。
要是这小子能死在荒兽或者异教的手里就更好了,二人心里如此想着,搜寻的动作却并没有减慢。
......
......
当李子冀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看见的就是身旁静静坐着的青裙姑娘,她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右手抱着膝盖,就这么安静的坐在梨树下,看着前方随风摇曳的野草,不发一言。
她的左臂还束着手环,与李子冀捆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醒了之后会先杀了我。”
李子冀靠在树干上,手指轻动,手环重新变回了折渊剑,然后隐匿于虚空之中。
杀了李子冀,斩断手臂,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等到赵长生和赵亭发现了李子冀的尸体之后未必会再去找青裙姑娘。
除了要担心沿途会不会碰见实力强悍的荒兽送命之外不需要再去担心其它事情,最起码要比待在这里等死要强。
青裙姑娘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抬起了左臂,双手环抱膝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李子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火狼鼠尸体,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然后苦涩的摇摇头,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在移动。
“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上天。”
李子冀轻声道。
现在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赵长生两个人找不到他们,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因为他知道只要对方不放弃追过来,那找到他们只是迟早的事情。
青裙姑娘这时候似乎回过了神,在濒临绝境的时候,她似乎也放弃了要杀李子冀的念头。
“人的命,天注定,这世上又有哪件事不是上天决定的呢?”
出生在哪里,家世如何,未来也要走哪条路,遇到什么人,幸福还是遗憾,寿终正寝还是中途夭折,哪个人又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呢?
又或者说,自己所认为的掌控,又是否早已经是注定好了的。
异教向来是尊敬天地的,他们认为世上的一切都是天地注定好了的,所以异教必须要顺应天命行事。
“或许吧。”李子冀抬头看着天空,太阳逐渐向西,现在已经过了下午:“也许这会是我们在这个世上生存的最后一天。”
青裙姑娘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李子冀看着她,此刻异教的这位新神已经不像是第一次见面时候那样,瞧上去很是狼狈:“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异教为什么非要不停的杀人?”
从古至今,异教总是在杀人,不停地杀人。
青裙姑娘看着他,眸中似乎略有诧异:“原来你根本就不知道。”
李子冀皱着眉。
青裙姑娘伸出两只手齐平,轻声道:“天平总需要保持平衡,一旦发生倾斜那么天平两端都会颠覆毁灭,杀人,是维持平衡所必须要做的事情。”
李子冀摇摇头:“没有人有权利决定无辜人的生死。”
青裙姑娘闻言似是感到可笑:“想不到你竟还是一个这么天真的人。”
她抬手将额前发丝顺到耳后,问出了一个问题:“如果山岳倒塌,前后都站着人,前面的人少些,后面的人多些,而你只能救其中之一,你会选哪个?”
这个问题不需要李子冀回答,青裙姑娘直接说道:“感性会让你全都救下,但理性告诉你,必须要救人多的一方,可笑的是这个世上感性的人太多,总是会忽略必须条件,执拗的认为自己能够救下所有人,可到头发现谁都救不了。”
圣皇就是这样的人。
当你什么都想要的时候,最终的结果往往是什么都会失去。
“李子冀,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天平,逼着你去抉择。”
她看着李子冀,认真说道。
李子冀没有说话,这个比喻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如青裙姑娘所言,异教似乎是在扮演着一个维持平衡的角色。
他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的他没有去求证的能力。
“即便如你所言,异教也没有替天下人做决定的资格。”
看似必须要遵从理性,可异教的屠刀下不是十个人,不是百个人,甚至不是十万百万,数不清。
每一次异教挥下屠刀,死去的人甚至比得上无尽平原上这些肆意生长的野草。
李子冀从来不是什么迂腐可笑的圣母,只是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如果死的人是自己的敌人,抚掌大笑,但如果被清理的是自己的亲人呢?
如果这是真的,李子冀隐隐明白了圣皇身上的沉重压力究竟是什么。
这位陛下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但这个世上很难存在两全其美。
有人要紧握屠刀,自然也需要有人去创造美好。
青裙姑娘这一次没有反驳他:“或许,但必须有人站出来为这个世界做选择,所以便有了圣门。”
这是李子冀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信息,他心里明白,这或许与三千院,颜先生等人始终不说的真相有关,也和顾春秋正在调查的真相有关。
“你说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天平,为什么?”
李子冀问道。
他知道,或许顾春秋一直想要追寻的真相就摆在自己面前。
青裙姑娘看着他,目光在这一刻竟然有些复杂,片刻后又化作自嘲:“在你踏足五境之前,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真相。”
“即便我现在就快死了?”
“快死,终究还没有死。”
青裙姑娘淡淡开口,她本可以直接将所有的真相全都一股脑的告知李子冀,如此一来说不定能够毁掉李子冀的道心,可她忽然不想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这一路上的经历,也或许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
修行上的四条路,儒修最讲究念头通达,心境无缺,否则便会修为停滞,无法寸进。
李子冀不是儒修,但提前知道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是没问过你的名字。”
沉默间,李子冀忽然开口。
青裙姑娘看着他:“木木,我叫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