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玉真君的心情凌华能理解,大抵每一个当师父的人,都看不得弟子受这种罪。
然而,现在不是放狠话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想法子解了陈盼儿身上的毒。
她眼神期待地看着凌华,“凌华,她这毒,你可有什么法子解吗?”
凌华沉思了一下,示意古映月停下手中的灵力。
古映月不解凌华是何意,师徒俩一同看向凌华。
凌华道:“虽然你是好意,但是你的灵力过于霸道,以她脆弱的经脉承受不了多久。若是继续输送灵力,没等解毒,怕是她的经脉就毁了。”
此言一出,古映月手里的灵力瞬间停下,她急声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让我来吧。”
凌华手贴在陈盼儿的胸膛,手中温和的木灵力如涓涓细流缓缓游走在陈盼儿的体内。
她神识内视陈盼儿的身体内部,发现陈盼儿身体内的毒,遍布五脏六腑、四经八脉。
若是她所料不错的话,这毒不一定是冲着陈盼儿去的。
凌华的灵力收回,此时的陈盼儿面上的苍白之色又褪去了少许。
“她这毒不是一天两天了,依我看,约莫是从胎里就中了毒,她脸上的黑斑,便是毒素的沉积显露出来的。这毒从出生便一直伴随她,已经与她融为一体。若是没有修炼的话,她的身子与正常人无异。”
“但是一旦引气入体成功,这毒无意间也被激活了,所以这孩子的身子才会一下子垮了下去。这毒容易解,但是她这身子太弱了,不宜直接服用丹药。”
凌华从储物戒内取出一个玉瓶,指尖轻弹,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弹了出来。
她将陈盼儿的唇瓣掰开,那水滴被陈盼儿咽了下去。
“这是清水露,是我从各种灵植身上得来的晶露,药力温和,滋补身体。日后,每日给她喝上一滴,再安排一木灵力之人每日替她温养经脉和脏腑,如此连续一年,一年之后再服用解毒丹药将体内之毒排出便可。”
她将那瓶清水露递给身旁的古映月,古映月小心翼翼收起。
看着面色好转了一些的陈盼儿,檀玉真君眼中泛起激动,看向凌华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感激。
她点头道:“好,我明白了,有劳师侄了。”
“师叔您客气了。”凌华道,旋即她又补充一句,“她底子太弱,这期间就不要让她修炼了,等她解毒后再修炼。”
檀玉真君将凌华的叮嘱一一记下,而后问道:“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话刚说出口,榻上便传来了动静。
榻上之人“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眼中的迷雾散去,一眼看到自家师父师姐,与一位不认识的长老都瞧着她。
她下意识直起了身子,唤道:“师父,师姐,我这是......”
檀玉真君见她要起来,忙又压着她躺下去,“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起来了,先躺着。”
陈盼儿眼里有几分羞赧,觉得如此有些失礼,但是身子实在无力,师父的手又抵在她腰间起不得,最终还是又乖乖躺了回去。
凌华的手又搭在她的脉搏处,发现她的脉搏比起先前稳了不少,这才微微点头收回手。
陈盼儿的视线带着几分好奇,落在凌华身上。
檀玉真君便道:“盼儿,这是丹鼎峰的柳长老,你便唤一声柳师叔吧。此次还要多亏了你柳师叔,还不快谢过你柳师叔?”
陈盼儿闻言,对凌华感激一笑,“弟子陈盼儿,多谢柳师叔。”
看着榻上乖巧的女孩,凌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乖。”
陈盼儿身子先是一僵,旋即发现凌华眼里没没有对她的厌恶和鄙夷,在她眼里,仿佛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弟子,身子这才放松下来。
凌华与古映月私交颇好,又与檀玉真君有不少交集,檀玉真君也没把凌华当外人。
见陈盼儿状态好点儿,便开口问道:“盼儿,你身上这毒是怎么回事?”
陈盼儿眼里闪过迷茫,“师父,您说的是什么毒?”
檀玉真君指了指她占据了半边脸的黑斑,“你这脸上的黑斑,便是因为中毒导致的。”
陈盼儿眼神愣怔,微颤抖着手摸着那半边脸,喃喃道,“原来竟是中毒......我还以为......还以为......”
不大的女童,转眼间就泪眼婆娑。
顿时檀玉真君手足无措起来,她就不应该多嘴问!
这下好了吧,勾起徒弟的伤心事了!
她想开口安慰陈盼儿两句,却被古映月拦下了。
古映月传音道:“师父,你就让小师妹哭个痛快,小师妹这些年肚子里指不定攒了多少委屈,等她发泄一场就好了。”
檀玉真君想想也是,于是闭上了嘴巴。
树屋内,只剩下陈盼儿的抽泣声。
陈盼儿是个坚韧之人,当着三人的面哭了这一场,虽眼皮红肿,不过精神倒是愈发好了。
察觉到自己当着三人的面哭了起来,她羞涩地将眼泪拭去。
“师父、师姐、柳长老,弟子一时过于激动,失礼了。”
瞧她刚才那副模样,凌华三人能想到她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
檀玉真君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好孩子,是师父不该问你的,若是觉得难受师父不问了,你好好养伤。”
陈盼儿摇摇头,“师父,没什么不能说的。”
原来,陈盼儿的母亲是林源县一位富商的正妻。
她母亲与那富商成亲多年,但是膝下一直没能有个孩子。
那富商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抬入府中,小妾的肚子很快便有喜大了起来。
陈盼儿的母亲看在眼里,担心正妻地位不保,私下吃了不少偏方,终于怀上了陈盼儿。
然而,富商有一偏宠的小妾,得了富商的承诺,只要正妻无子,她肚子争气能生下儿子,便休了正妻,抬她为正室。
眼看她终于生下了儿子,满心以为自己能上位,然而却在这个关节眼上,正妻怀孕了。
富商原先的承诺也不作数了。
毕竟,比起一个歌女出身的小妾,自然是知书达理的正妻更合他心意。
煮熟的鸭子都到嘴边了却飞了,那小妾哪里肯。
当即便花了大价钱买通了正妻院里的下人,在正妻每日吃的燕窝里下了毒。
正妻燕窝吃了,但是并没有毒发身亡。
而小妾在逼问那下人,为何正妻吃下了那带毒的燕窝后,毫无半点反应。
却不料正好被人抓了个正着。
富商大怒,直接将她打发出去。
正妻得知自己中了毒,心里只是恼怒又惶恐,请来大夫诊脉却没有发现丝毫问题。
直至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她生下了一个半张脸长有诡异黑斑的女胎,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毒原来是被她腹中胎儿误打误撞吸收,她这才得以留下一命。
按道理来说,女儿也算是救了她一命。
然而那正妻看着陈盼儿脸上的黑斑,厌恶不已,觉得此女不祥。
特别是在生下陈盼儿一年后,她终于生下了一男孩儿,自此在府中的地位稳固。
原本在她心里就没有半点地位的陈盼儿,在那白白胖胖的男孩对比下,愈发招了她的厌恶,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忘了她还有这么一个怪物似的女儿。
也因此,虽为富商女儿,本该锦衣玉食长大,却因着生身父母的故意忽视,过着比下人还不如的生活。
陈盼儿因着这样一张脸,受了不知多少委屈。
华澜宗弟子奉命在县里招收弟子,富商一家领着家中年纪合适的子女去排队,唯独将陈盼儿忘了。
陈盼儿虽年岁不大,但是从小就在众人的冷眼下长大,早已知晓许多事。
她又岂能甘心就此荒度一生。
她自小被关在下人房,从未出过一次府,且府上四处都有家丁看守,她一个小小的孩童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府中有一个隐蔽的狗洞,虽然不大,但是她身形瘦小恰好能通过,是她先前跟府中那条狼狗抢食时发现的。
她虽然不知道县衙在那个地方,但是仙人收徒如此大的事,只要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
她跟在许多孩童少年的身后,找到了县衙的位置。
她不知道灵根是什么,不过看到她爹垂头丧气地带着她的兄弟姐妹从县衙出来,便知道那些人没有这个机缘。
她爹看到她,嫌她出来丢人,本想强硬地将她带回府中,不过她不愿,大声呼唤引来了仙人,她爹被仙人一瞪,便表情恭敬地弯下脊背,再不敢动手。
那一刻,她心中便升起了向往。
她也要当仙人。
那么多人没有机缘,陈盼儿没想到,她当真有机会当仙人。
她爹娘也傻了眼,知道她有仙缘后眼巴巴地哄着她。
她将仙人给的银子留给了爹娘,穿了一身二姐不要的衣服,除此以外,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带,随着仙人来到了华澜宗。
她不欠他们。
听着陈盼儿的遭遇,檀玉真君与古映月眼中满是心疼。
“好孩子,你那没天良的爹娘不要也罢,以后有师父,还有你师兄师姐疼你......”
陈盼儿眼神孺慕,重重地点点头。
师父师兄师姐就是她的家人,她以后会有人疼。
而凌华则是在听到林源县三个字后,怔愣出神。
林源县,好熟悉的地方......
古映月哄着陈盼儿睡下,檀玉真君转了五万贡献点给凌华,亲自将凌华送下了峰。
凌华御剑准备离开,若是有相熟之人看到此时的凌华,便会发现凌华此时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上方隐约有些不对劲,回过神来的凌华,微微侧身,躲过头顶上方落下了一团鸟粪。
她抬眼,一只五阶风鹤眼神挑衅地从她头上飞过。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可是你自个儿送上门来的!
五阶风鹤挑衅凌华的下场,便是被凌华当着许多弟子的面,将他身上的羽毛全部拔了个干净。
没了羽毛的遮挡,成了只肉鸡的五阶风鹤羞愤欲死,一只翅膀捂着前边,一只翅膀捂着后边。
待凌华松了手,便一头撞飞所有的弟子,捂着关键部位一路撒着眼泪冲回了御兽峰。
凌华长舒了一口气,踏上飞剑来到了坊市。
在坊市买了些东西,打包了一些酒水之后,便往其中一个方向飞去。
肩膀上白光一闪,淮钰出现在她肩膀上。
“凌华,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凌华飞剑没有一丝停顿,“去一个许久未去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