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是在夜里,鸢尾那张冷冰冰的脸有了一丝缝隙,没被霍山河察觉。不然,霍山河真以为鸢尾对他有和旁人不一样的心思。
鸢尾嘴硬,但潜意识不会撒谎。有一股暖流从鸢尾的耳朵传到她心里最深处,原来,她还是有人在乎的。
这种感觉真好!
只是,霍山河的这份温暖,鸢尾虽贪恋,但理智尚存。鸢尾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沉迷于此。
一旦沦陷了,那就无法自拔了。
这样,只会害了霍山河。
“顾兮,你当真只是听从渊王的指令?”
霍山河凑到鸢尾的耳边轻轻地说道。这一次,霍山河笃定地喊出了她名字。哪怕是声音再小,顾兮能听得到,霍山河就知足。
只是,不知何时才能明目张胆地大声喊出他心心念念的名字?何时才能十里红妆迎娶他的这位自小有婚约且他为之倾心的姑娘?
“先生认错人了!在下并非先生的故人顾兮姑娘。”
鸢尾蹙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霍山河再怎么认定鸢尾就是顾兮,鸢尾就是不认!
不是不想认,是不敢认!
惠妃娘娘曾同她说过,鸢尾,你想要活下去,想要为你父平冤,就必须忘了过去,忘了顾兮这个名字。哪怕有一天,有人站在你面前,拿着剑指着你,笃定你就是顾兮,你也要矢口否认!
只有忘记自己是顾兮,忘记顾兮这个名字,才能好好活着。
曾经,顾兮这个名字是她引以为傲的身份。顾兮,顾兮,顾文成将军的宝贝女儿。
皇城人皆知,顾将军就是妥妥的女儿奴。每每顾将军打胜仗回家,总能看到顾将军卸下盔甲,把自己的女儿顾兮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走遍整个皇城。
逢人就说,“这是我顾某的姑娘,日后仰仗各位多关照。”
父亲这是在给她铺路,往后的日子,哪怕他这个当爹的在某个沙场上长眠,皇城的百姓念及他的付出而善待他的女儿。
可到头来,可曾有人念及顾将军的好?她的父亲为晋安国立下汗马功劳,她为她父亲而骄傲和自豪。
父亲说战死沙场是将军的荣耀,可惜他一直以为的荣耀让他背上了骂名,甚至丢了性命。
顾家从此一落千丈,再无往日风光。
如今顾兮这个名字更是变成了一道催命符,会要了她的命的催命符!
顾家落魄,遭人诬陷。尽管如此,她还是为自己的父亲骄傲与自豪!因为她知道,她父亲是被冤枉的,她相信自己父亲的为人。她的父亲绝对不会做这种卖国求荣之事!
“眼下就你我二人,姑娘你为何不敢认?顾兮,你知我对你日思夜想吗?你知我…”
“霍先生请自重!”
霍山河近乎疯狂地喃喃自语,他伸出双手想捧鸢尾的脸。鸢尾快速别开,不让霍山河触碰她的脸。
年少时遇见太过惊艳的人,以至于之后遇到的都入不了眼。
“霍先生对顾兮姑娘的情义大家有目共睹。你为她多年未娶,就冲这份痴心,在下敬佩先生。但先生不能觉得在下与顾姑娘有几分相似,就轻浮在下!”
鸢尾每一次推开霍山河,感觉心都会被刀划一道。为了活命,为了为顾家平冤,为了不连累霍家,不连累霍山河,鸢尾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推开霍山河。
只有苟且偷安,方能为顾家平冤。支撑她活下去的就是这件事。至于霍山河,他不该牵扯进去,他本该有大好前程,何必误他人前程呢?
“顾兮,你就这么不想认我,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吗?”
霍山河压低声音质问道,他知道鸢尾不和他相认的苦衷,但心中还是免不了落差。悄悄地,哪怕不说话,就是朝他点点头,他也会比现在好受一些。
“先…”
透过油纸糊的门,鸢尾看到了屋外的人影,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先生既然不肯走,那在下告辞了!”
话音还未落,鸢尾的人就不见了。
霍山河看着那扇还在晃动的窗,心里空空的。
屋外的人听到动静,一脚把门踹开,跑了进来。看到霍山河失魂落魄地站在屋里,黑衣男子慌了的心安定了下来。
霍山河还在就行,他可以和司徒楠交代了。至于鸢尾,对他来说就是无关紧要之人,走了就走了呗!
“霍某是楠王请来的客人,并非是犯人,没必要时时刻刻都监视着!还有,下次进门是麻烦敲门!”
霍山河所有的情绪最终只是浅浅地说了一两句不痛不痒的话。
“好的,霍先生,在下记住了。”
若不是看在司徒楠的面子上,霍山河就不是站着同他说这样的话了!
黑衣男子退下,并轻轻地把门给霍山河带上。
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
渊王府内,鸢尾回来时司徒渊书房还掌着灯,这一次鸢尾从门口走了进去。
“你怎么回来了?”
司徒渊听到脚步声抬眸一看,鸢尾像霜打了的茄子,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鸢尾也不行礼,直接坐到司徒渊身边,没点精气神地说道:“天寒地冻的有酒吗?”
天寒地冻的,喝一盅酒暖暖身子,顺便把那些烦心事暂时忘掉。
司徒渊唤了守在门外的侍卫,让他去找刘全,替鸢尾准备酒菜。
“可是发生了何事?”
这个时候,鸢尾应该和霍山河出城回利阳,可她却去而复返,应该是走不了了。
“霍山河这怂货不走了!”
提起这事,鸢尾就来气!说得好好的,霍山河这混蛋,说变卦就变卦!一点都不讲信用!
“可是遇上司徒楠的人了?”
能让霍山河改变主意的,除了司徒楠拦着不走,司徒渊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原因阻止霍山河带鸢尾回利阳。
“是,遇到了!像司徒楠这样的人怎会不留人监视霍山河的一举一动呢?”
鸢尾自嘲地笑着说,笑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司徒楠那脑瓜子可以顶得上她两个脑子!
“想到了,不过,以你的功力,不应该被打败啊!”
且不说霍山河功力如何,至少能应付一下吧?鸢尾不用顾及霍山河,就算他们人多,鸢尾对付起来也该得心应手才对,怎就垂丧着脸呢?
“他们有几号人?”
能让鸢尾败下阵少说也得几十号人,这么大动作,想来早就惊扰府尹了。但是在府尹埋下的暗线可没回禀,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鸢尾朝司徒渊竖起了她一右手的食指,“一人。”
一人,而且光动嘴皮子就把她打败了。
“遇上高手了?”
除了这个理由,司徒渊想不出别的理由让鸢尾败下阵的。
鸢尾摇了摇头,都没有交手又怎知那人功力如何?
“不是高手,那是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鸢尾进门到现在,神情疲惫得不想搭理人,哪怕问她话的人是司徒渊。
“霍山河自个不愿意离开,我能怎么办?”
她总不能把霍山河绑起来扛回利阳吧?真不懂这霍山河脑子是被驴踢了吗?皇城是他这种小门小户的人能来的吗?
他就不知皇城水深了,大家都忙着斗得你死我活的,就算霍山河不插手,场面混乱,也有误伤!
这个倔驴就是不懂!不管了!怎么样都是他霍山河的造化!
鸢尾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多管闲事,哪怕那个人霍山河也别管!自己的那些事还未弄明白,还管别人做什么!
“可是为了你?”
司徒渊一字不差地猜出了霍山河不肯离开皇城的原因。但鸢尾终归是女子,哪怕见惯了大场面,关于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女子的羞涩还是保留着的。
或许说,那可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你瞎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