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司徒渊最珍视的人,一个一个地走了。
司徒岚走了,没有等到腊月,没有等到和司徒渊正式告别,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走了,消失在这个世间。
那是司徒渊被关在王府的第十一天,暗卫来报,岚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自缢在勤政宫了。
自缢,一个不争不抢的人,被人就这么逼死了。
司徒渊急气攻心,吐了一口血。他的皇兄走了。
据悉,朝廷夜卫军拦截了萧霓裳给萧家军的私信,信中明晃晃地写着让萧家军率军入皇城,助司徒岚谋朝篡位。
此信确是出自萧霓裳之手。
“皇帝病危,望父举兵助岚王夺取皇位。”
好一个野心勃勃的萧霓裳,害得司徒岚命丧黄泉。
据悉,萧家一众人也已被夜卫军押送回皇城。司徒岚为了自证清白,为了护下萧霓裳和萧家一族,在皇上和百官面前,以死明志。
“天地明鉴,父皇明鉴,儿臣绝无半点谋朝篡位之意。”
皇帝自是知晓自己的这个儿子对他的这个位置毫无兴趣。司徒岚已经多次向他提出离开皇城,归隐山林。
是他,他这个当父亲的不肯,是他毁了自己的儿子。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相信自己的儿子绝无此意,可众口铄金,证据确凿,他想就这么放过自己的儿子,文武百官不肯,天下黎民百姓不肯!
山雨欲来,谁也阻挡不了,只是让他这个最善良的儿子首当其冲。
“皇上,岚王造反证据确凿,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人,罪不可恕啊!”
“皇上,请重罚岚王!”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这些个臣子,都逼着他下令处死他的儿子。
他是皇帝,他也是父亲啊!虎毒不食子,可偏偏,这群人就这么逼着他当刽子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父皇不必为难,此事皆因儿臣而起,就让儿臣自行了断吧!”
于是司徒岚拔了自己的发簪,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就这么狠狠地把发簪没入自己的心脏,倒在地上。
“霓裳,皇城的冬天要来了,你怕冷,你带着如意去江南吧,那里四季如春,你定会喜欢。”
司徒岚眼前迷糊,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看到了萧霓裳牵着如意在那四季如春的江南,嬉戏玩闹。
“父王,父王,你快过来陪如意放纸鸢。”
他看到了如意拿着纸鸢在唤他,可是他太累了,他想睡一会,睡一会儿就好。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再也醒不过了。
“司徒岚,你醒醒,你快醒来啊!”
他听到了萧霓裳的声音,可他就是说不出声音,也睁不开眼睛,他太累了。
司徒岚走了。
萧霓裳,把插在司徒岚心脏的那根簪子拔了出来,和司徒岚一样,把簪子没入自己的心脏。
这簪子是司徒岚最喜欢的,因为是萧霓裳送给他的。
早晨出门时,萧霓裳问他,要用那哪支簪子,他看了一眼,摆放整齐的簪子,从中拿起了这支簪子,他说,就这支吧,我很喜欢它。
萧霓裳笑道,这簪子都磨损了,改日她给他再买一支。
他说,不要,他就要这支簪子,他要戴一辈子。这是她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不能丢。
于是,司徒岚真的戴了一辈子萧霓裳送他的簪子。
勤政宫里乱成了一团,皇帝老泪纵横,看着倒在血地上的那两个人,皇帝后悔了。
若是他不生在皇家,他的儿子就不会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而丧命。
真的是莫须有吗?司徒岚是无意皇位,但萧霓裳却野心勃勃,皇帝心知肚明。
司徒岚死了,死于无辜。萧霓裳死了,死于她的野心。萧家没入了,皆因贪欲。
司徒渊,提着刀打开了他的渊王府大门,可皇帝有令,渊王不得擅自出渊王府。
御林军守卫,只听命于皇帝。
“王爷,请回。”
“若本王今日非要出这个门呢?”
司徒渊颓废的眼神,在提剑指着董常林的那一刻,眼神变得凌厉,恨不得一剑捅了董常林。
“那,王爷就多有得罪了。”董常林也把剑拔出来,剑指着司徒渊。
今日,司徒渊非出这个门不可。
今日,董常林让司徒渊出了这个门,那他就有罪了。
于是,一番刀光剑影就在渊王府大门上演,谁也不让谁,两败俱伤。
“快,快去请王妃过来。”
刘全眼瞧着这场面凶险,只能孤注一掷,请苏清晚过来,看能不能平息了这场斗争。
苏清晚很快就出来了,司徒渊和董常林也打累了,两个衣衫不整地单膝跪在地上,剑都架在彼此的脖子上。
“王爷还是请回去吧。”董常林喘着气恳求着司徒渊。
“本王的王兄死了,你还拦在这,你这是想让本王不仁不义吗?”
司徒渊双眼猩红,今日,谁也阻止不了他去看司徒岚。
“董大统帅,你让王爷去吧,皇上怪罪下来,本王妃担着。”
苏清晚走了过来,把董常林架子司徒渊脖子上的剑拿开,把司徒渊扶起来,拿出帕子,轻轻地拭擦司徒渊的脸,还帮他整理有些凌乱的青丝。
“此等衣衫不整地去见王兄,王兄定会不高兴的。”
苏清晚替司徒渊整理了一下衣裳,“董大统帅,本王妃这就跟你去皇上那请罪。”
于是,苏清晚朝皇宫的方向迈步走去。
既然有人出来顶罪,董常林也就不为难司徒渊了,向司徒渊抱拳,“王爷,刚刚,多有得罪了。”
用手示意御林军收队,跟着苏清晚进宫。
看着苏清晚远去,司徒渊抹了一把泪,往岚王府的方向策马奔去。
他要去送他的王兄最后一层,让他的王兄走得体面。
皇宫中,大臣们还在为司徒岚的身后事争执不休。
“臣以为,司徒岚此等乱臣贼子不得入皇陵!”
“岚王以死明志,罪不在他,在萧氏,且,尚未酿成大祸,岚王理当入皇陵。”
…
皇帝,这个老年丧子之人,没人在意他有没有悲伤,只有人不停地提醒他,他的儿子死了,他不能入祖坟。
这明明就是他的家事,就因为他是皇上,他的儿子是皇子,所以儿子忤逆父亲的罪过,成了大罪,身后事变成了国事。
却从未有人体谅过他这个垂死的老人的丧子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