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呼吸后,被救下来的细根瑟瑟发抖的缠绕上纪评的手指,玛瑙不甘示弱,缩小身体缠绕上纪评另一只手的手腕,沉甸甸的。
纪评哑然失笑,又叹了一口气,望向小塔:“关于你的封面,我……”
他有点心虚,因为他不太愿意因为这个质问玛瑙,污秽生物的底色就是混乱和无序,强求它们善良很无理。
纪评最后轻轻叹息:“或许这样说不合适,但我代玛瑙向你道歉,当然,单薄的言语不能证明什么,我只能说,会想办法帮你恢复,或者……”
他记起小塔最初的诉求。
“如果你想回家的话,我可以帮你,而且,这样一来,你的封面问题也可以解决掉。你不用立刻给我答复,我理解,做任何决定都需要再三思考,也不用说任何感谢的话。”
他揉揉眉心,想起来随行索伦车队的时候:“……社交辞令没什么意义,我这段时间听了太多,听的脑袋疼。”
青年确实像是神色倦怠的样子。
小塔将已经准备好的哭泣和感动压下去。
“我……”
缺了一角的封面翻开,娟秀字迹犹犹豫豫,显出一个字后就没了动静。
纪评耐心道:“不急。”
他把沉甸甸的、快从手腕上掉下来的玛瑙往上托了托,继续道:“不急于一时,如果你现在不忙的话,我是第一次来切西贝尔,正缺一位优秀的朋友带我逛逛。你愿意吗?”
小塔说不出不愿意,它往前飘了几步,又转过来,飞快显出一行字迹:“……我在战争教会的文献里发现了一点东西。因为……因为您之前说,除了战争之神以外,没有任何存在能送我回家,所以我有点,上心。”
何止是上心,小塔虽然感觉纪评先生可能已经猜到了,但它还是心虚的不敢讲……不敢讲它这段时间在战争教会里忙的团团转,犹胜它之前在真理高塔的时候。
“嗯,”纪评点头,补充,“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小塔确实有点犹豫,但不是犹豫说或不说,而是犹豫自己该如何表述:“……我不知道您是否对这个感兴趣,我查阅并检索了战争教会相关的所有日志,然后计算了教会内每日获得的食物总量和消耗量的差值……”
为了让自己说的内容更有信服力,小塔又补充:“因为修女和神父们的计算可能不准,所以我链接了他们用以记录的纸张,重新做了归总……”
纪评越听越震惊。
这也太能干了,查阅并检索了所有日志,又计算,又怕别人记不仔细,又自己统计自己记录……战争教会真的没意见吗。
娟秀字迹依然在有条不紊的浮现:“教会每日发出的补给远远少于他们能从战争中获得的,有相当一部分食物、衣物来源不明,我猜测……猜测战争教会内大概率藏有……藏有大地之母的遗骸。”
最后几个单词一个个跳出来,又在两三个呼吸后慢慢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
北帝国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恶劣到寻常的种植物没办法存活,许多居民无力耕种,只能想办法换取食物。
战争所得可以养活数量颇多的贵族,也可以养活教会里的神职人员,省着点还能养活首都切西贝尔里的平民,但不一定能养活更广阔地界的可怜信徒。
在真理高塔的记载里,与作物相关的权柄只有三个,能追寻到足迹的有两个,存世传唱信仰的只有一个。战争教会不可能向生命教会求援,但可以截留大地之母的遗产慢慢研究。
小塔战战兢兢补上一句:“但是,只是推测。我原本还想查阅教会内所有污秽物品的存放情况,但要查的东西太多,所以最后没继续查阅下去了。”
……其实是不敢查了。
各大教会或多或少都有点秘密,小塔知道第九席的底线在哪里,它踩着第九席的底线迫切地查找着一切和战争之神、和世界海有关的东西,至于其他的,它知道自己只能顺带看看,不能再深查半分。
青年神情没有震惊,于是小塔把提着的、不存在的心又放了回去。
——纪评先生果然又知道。
是这样吧。
小塔翻过一页:“我不知道您是否需要,我怀疑那遗骸就在……”
“就在我们脚下?”
纪评没忍住,抢答了。
之前的所有事情都能和小塔说的串联起来,他再次揉揉眉心,没想到刚来北帝国就要干活,又觉得这也不是自己的活,邪神也还没说啊?
做人不能太主动。
“……不急,不急,”他道,“亲爱的小塔,我们先去逛逛切西贝尔吧,你有推荐去的地方吗?我还想问,教会提供马车的租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