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贵妃本就没把愉贵人放眼里。
小小贵人,从前还是美人的时候总想攀附自己,升个贵人就变个样,她冷淡地让愉贵人起身。
“姐姐别见怪,妹妹生过女儿后,身子一直不大好。”
倒是听说愉贵人一直吃补药,贵妃缓和了神色,问了句,“现在好了?”
“好不好的,都是命,不像姐姐这般命好,有儿子可以依靠。”
她假悻悻地说,长叹一声,“姐姐身份贵重,妹妹知道攀附不起,有了女儿总要为女儿打算,故而前段日子去清思殿多了些,想给女儿求个封赏。”
愉贵人的女儿尚未给封号,“公主”也是要皇上封的,封为公主给了封号才算尊贵。
这都是早晚的事,当了母亲自然心急。
“去得多了,不免听到些闲话。”
愉贵人低头吃茶,贵妃一双眼睛总算转到自己身上了。
“听说皇上要设太丞一职,专管军务,太宰常大人只处理民政,不知是真是假啊。”
贵妃心中一跳,这消息自己一点没听说,要一个小小贵人来传消息。
她咬牙,暂不说消息真不真,光是消息来源就让她起了警惕之心。
含元殿现在管得和铁桶似的,她也有眼线,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这么重要的消息,难道皇上特别信赖皇后,透给了皇后?
愉贵人放下茶碗,长叹一声,“皇后就是皇后,手段也多,眼线也多,不比我一个小贵人,想知道点什么就得常到皇后宫里巴结。”
“这也无妨,我出身低微,侍奉皇后本是应当。”
“可惜了姐姐,姐姐出身不比皇后差什么,却只能屈尊于皇后之下。”
“我倒希望姐姐是皇后,那妹妹我就沾光了,最少姐姐比皇后好侍奉。”
这却是大实话,曹贵妃有什么不满,从不藏着。
皇后这人却是你得罪她到底,她也不吱声,对你仍是温言细语,一旦找到机会就把你往死里治。
“这么说,消息并非皇上透露的?”
“唉姐姐,咱们的皇上什么脾性?有事从不带在脸上,也不宣之于口,想套点消息难着呢。”
愉贵人不是瞎说,连她父亲升职都是接了圣旨,升迁了,这边消息才传到她耳朵里的。
提前并没人知晓。
曹贵妃心中一动,皇上嘴巴这么严,最讨厌的,莫过于他要保密的事提前走漏消息!
现在还没一点风声,自己已经从皇后那儿知道了。
而且皇后已向徐家求亲,说明皇后预判,这个太丞会是徐家的。
这个时机不要掌握得太好。
她要不利用皇后些次的漏洞,她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曹元心记仇。
上次皇后操控大臣进言李嘉为太子,害元心遭皇上冷落的事一直被记在心上。
这么好的机会扳回一局,元心不会白白放过。
“妹妹此番没白往皇后宫中跑。来人,把我新得的那套珍珠冠取来,赠给贵人妹妹,希望妹妹有空,常来走动。”
愉贵人忙起身向贵妃道谢,欢欢喜喜领赏而去。
她这闲话传得太及时,皇上晚上就来了后宫,看望了皇后还问了问向徐家提亲之事。
给皇子说亲是要禀过皇上的,皇后也提及过喜欢徐家的女孩子,家风正,女孩子们管教得严。
皇上当时不置可否,皇后也说起李慎已到了说亲的年纪,李瑕不耐烦,皇子小小年纪急着成亲做什么。
可祖制放在那儿,他只说叫皇后自己看着办。
有好的可以先问问意思,这事情还是双方看得上。
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宫中大型宫宴也不是没机会看得到。
还有上巳节,也可以双方远远看一看,比盲婚哑嫁好得多。
他以为只是说说,没想到皇后自己去徐家提亲了。
此事说到底也没办法怪皇后。
听说徐家推了这门婚事,皇上并不意外,也没一丝不高兴。
稍在皇后这里坐坐,他便离开了。
又去瞧了愉贵人和小女儿。
只有看着孩子时,他才真的高兴。
婴儿粉嫩的小脸,香喷喷的小衣服,都叫他卸了心防,从棘手的政务中抽出身来,享受片刻天伦。
愉贵人接过孩子,给了乳娘,自己给皇上捏着肩膀闲话家常,“皇上好久不到后宫,想是太过忙碌,身子要紧,有了太宰您还是多歇歇吧。”
“朕知道了。”
“妾身这儿日日炖汤,皇上可要喝一碗?今天炖的多,还送给曹姐姐一份呢。”
“朕也好久没看望贵妃了。”
“皇上后宫这样热闹,没看过的姐妹可多着呢。”
她一副小女儿吃醋的模样,惹得李瑕一笑。
“那朕去瞧瞧贵妃,她虽嘴上不说,心里是计较的。”
李瑕又去了春华殿,贵妃得了消息,提前在门口盛装等候。
这注定不是一场开心的相会。
两人在殿内坐下,贵妃为皇上盛碗人参炖乌鸡。
“听说皇后为慎儿说亲了。”贵妃淡淡提了句。
“按理嘉儿比慎儿还大一岁,皇后倒急。”
李瑕喝了点汤,“你有看上的姑娘?”
“嘉儿晚些再说亲也无妨,正是做学问的时候,急着成家做什么。”
贵妃道,“前段时间给皇后请安,她还说不急,这改主意改得倒快。”
“听人提起,皇后娘娘除了徐家姑娘没看上其他家女孩子呢。”
皇上看了元心一眼,她不是善于掩盖情绪的女子。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京中的好姑娘多的很,是慎儿配不上人家吧。”
李瑕感觉元心要说什么叫他不高兴的话了。
果然,元心起身向皇上下跪,“请皇上宽恕妾身偏听谣言之罪。”
李瑕伸手去扶元心,她不肯起,“妾身思虑再三,只觉此事不禀报皇上,往小处说是后宫管理不严,往大了说恐怕对社稷有碍,可要说了,又显得妾身另有用意,妾身两难。”
“元心起身,有话只管讲,只要有道理,朕不会计较。”
李瑕安然端坐椅上,等着元心开口。
她站起身,低着头,脸上犹豫的表情尽落皇上眼中。
“说。”
“妾身只有一句话,皇上请思量——听说皇上要设太丞一职,不知可有此事,若没有妾身只是听了谣言,若有请皇上思量消息怎么就无端传出来了?”
李瑕平生最恨嘴巴不严之人,辜负信任,私传消息,都是他的大忌。
他没表情,咬紧了牙,盯着元心,“那你这话又是从何听来的。”
“臣妾不敢说。”
这便已是答案,后宫中她的位份只比一个人低。
“只是那位尊贵之人又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妾身不知道也不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