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营拉了东西与医疗队和凤药的车队一起向京郊而去。
狂风伴着暴雨,一阵阵向队伍泼洒,仿佛要把他们刮飞似的。
阴云厚重天幕低垂,平时只是小溪的地方,此时变成了狰狞咆哮的水流湍急的大河。
水已涨过河道,向两边扩张。
原先的桥被涨起水流淹没了,压根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好在有军队,找到原先的桥,被水淹过一尺深,水流又急,雨又大,视线不清,十分难行。
侍卫们手拉手,行成两条人墙,人和马匹顺着人墙缓缓而行,慢吞吞过了河。
原先一个时辰的路,多走三倍时间才到达。
凤药被眼前的凄凉之相所震惊。
简易帐篷里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人们挤成一团,相拥取暖。
篷里处处漏水,升不起火,孩子们冻得小脸青紫,连哭的力气也没了。
李仁心中震惊,擦把脸,开始帮凤药她们卸下雨棚,和大人们一起搭棚子。
曹峥本想阻拦,被凤药拉住,“叫他去做。”
棚子不好搭,敲打木桩时,他手上扎了刺,还一不小心敲到自己的手指,瞬间手指肿了起来。
第一个棚子搭好后,李仁领着一个母亲,那妇人怀中抱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
小女孩眼睛半睁半闭,显然在生病,仍然用微弱的声音道,“谢谢小哥哥。”
李仁心中升起一股热流,他不顾自己受伤的手指,听从杏子指挥与旁人生火烧水,忙成一团。
一大早出宫,直到晚间,方搭好所有棚子。
灾民虽挤了些,但人人都不必再淋雨。
此时雨小了些,火已升起来,篝火上方搭着个敞棚,以保护火种一直都在。
曹峥招呼士兵拿出肉与大桶,煮起一整桶羊汤。
喝了羊汤,暖和了就不伤身。
大家欢呼起来。
所有送物资的人都推却了百姓让大家一起喝汤的邀请。
食物不多,先紧着灾民。
回去的路上,李仁跟着凤药,紧紧抓住她的手,濡湿的小脸上洋溢着欢喜,继而又担心,“姑姑的手好凉。你没事吧。”
他那日早退,本是抱着报复思牧和李慎他们的心思。
提前回御驷院想要找些药,下到他们喝的茶水中,叫他们也吃一吃苦头。
这个念头,一直没打消。
直至今日,他小小的心里突然没了恨意。
只觉得原先自己太小气了些,那些事,那么点欺辱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看看姑姑,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像没什么事。
他以为她是装的,现在理解了——她是压根就真的不在意。
回宫后,她托明玉在皇上跟前提一提库房已没了防雨材料,叫皇上过问一下采购事项。
这件事很急,现在暂时安置了灾民,但南边没了房没了田的灾民还在源源不断向京师涌来。
简易棚须得快些足量搭建好。
一茬秋雨一茬凉,天冷是突然而来,并不是一点点慢慢凉下来的。
马上天一冷,若有人冻死在京师,就是重大事故。
皇上脸上无光,处置起官员一大批人就得下大牢。
这些都不是凤药在意的,她只在意百姓是不是吃苦。
别让受灾之人再失去亲人,吃过身体的苦就别再吃心灵上的苦了。
她连日冒雨到河边看水情,生怕连京师也被淹了。
玉郎写来信件,叫她保重好自己。
信上虽未明说,凤药太了解自己的夫君,从信上可以推断出外面情况一团糟。
水路、陆路都不好走,造成赈灾粮运不过去,一定是爆发了民变。
玉郎只负责收集情报,监视官员,是不应该插手地方政务的。
她很担心玉郎。
雨下下停停,时小时大,阴沉的天压根没有晴起来的半点征兆。
皇上晚间探望过曹贵妃,仍去佳贵人宫里用膳。
一桌子菜都是按李瑕口味做的。
他木着脸坐下,佳贵人见状关切地先盛碗汤递过去,“皇上喜欢的酸辣口,银丝三鲜汤,火腿吊的汤头,喝了准能开胃,皇上这些日子劳苦,这会子把国事放一放,歇歇吧。”
莺声燕语十分悦耳,一扫皇上的疲惫,也提起些许兴致,将注意力放到餐食上。
接过汤喝了一口,只觉酸辣鲜香,刺激味蕾,顿觉腹中空空。
这一天一直处理朝政,除了一口茶点,他什么也没吃。
因笑道,“还是你这里备的齐全,竟连糯米皮的豆沙青团也有。”
话还没说完,一滴水滴进汤碗里,溅出一片汤水。
佳贵人吃惊地向上看,竟上房顶漏水了,好笑道,“这连天大雨,自嫔妾进宫还是头一次见。”
她唤来太监,叫去内务府仓库领些东西,先把漏雨的房顶挡一挡。
又差人把桌子移到不漏的地方,亲自给皇上换了碗盏。
不多时,领东西的太监一身湿跑回来,探头探脑向里窥探。
佳贵人怒道,“当你的差去,在这里鬼头鬼脑,小心挨板子。”
“回贵人话,仓库那边说一片挡雨布也没有,叫各宫自己想办法。”
漏雨的不止太华殿,未央宫与长乐殿都去了人要领东西,空手而归。
说话间过来几个小宫女,报说自己主子差来请皇上过去的。
全是漏雨没领到材料的宫殿妃子遣来请主子的。
“皇后呢?”李瑕烦躁地问。
本来这事可以报给内侍司勤。
现在凤药被贬,无人处理,内务府只说没东西,也没给个话怎么办?
“皇后娘娘今儿身子不适,这会儿已经歇下了,咱们不敢打扰。”
真是巧,有了事皇后身子便不爽起来。皇上不满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