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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撒谎?”岑药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谷芝芝。

原本对她年纪小、单纯的滤镜,在得知她满口谎言之后顿时直接破碎,在岑药药的心里,似乎这姑娘的面相都变了个模样,她同样是那张脸,可此时看起来却显得有些可怖。

谷芝芝的眼眶红肿的更加厉害了,将原本圆钝的眼眸变得狭长。

她抬起眼眸,扫了一眼岑药药,情绪并不分明。

然后她的眼波流转间,将视线定格在了叶央庭身上。

“你说你不曾沾染过毒品的生意,你骗了我们。”叶央庭说着,狭长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谷芝芝的眸子,似乎是想透过那附在眼珠上的朦胧雾色,看进她的心底所想似的。

谷芝芝闻言却所答非所问,她开口道:“叶警官,其实我认识你。四娘子在很久以前就给我看过你们局里很多人的照片,让我们死记硬背也要记住你们的脸。”

“叶央庭,29岁,t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的功绩……甚至你的同事们,我可能比你自己记得都要清楚,你想听一听么?”

“不要扯那些没用的,这与你的谎言有什么关系?你这是在妨害公务!”叶央庭眉头微蹙,神情严峻,言语间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不耐。

他手上的文档“啪”的一声摔在了审讯室的桌子上,动静有些大,态度颇为骇人,与之前和善温柔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哦,我好害怕啊。”话虽然这么说着,她的态度却看起来极为恶劣,情绪也没有半点儿起伏,甚至那嘴角的弧度上扬的更大了些。

叶央庭见到她的态度后不禁眯了眯眼眸,心头一紧。

“可是,你们不是也骗了我么?”谷芝芝说着,唇角微扬,眼泪缓缓流了下来,那双算不上漂亮得令人惊艳的眼眸此时的神情尤为惹眼。

“叶警官,你审问我的时候跟我说,常九被捕的时候正在d家为我买钻戒,所以你们一定是见到了他,因为这件事的确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在审问的过程中,你提到了‘九无常’这个诨号,所以其实很明显,你明白他的身份在组织中举足轻重……”

“在我和他几乎同时被捕的情况下,被任命为专案组组长的青年才俊叶警官,在第一时间不去审问有‘九无常’之称的常九,反而亲自来审问了一个看起来与案件关系不大、年仅十八岁的小姑娘……”

“叶警官,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跟我说说,你们……真的抓到他了么?或者说……你们真的抓到了……活着的他了么?”

足足有三个人的审讯室里瞬间寂静的落针可闻。

许久后。

“他死了。”叶央庭说,“被你们组织派去监视他的人杀了,在d家专卖店里……被一击致命。”

说完,他从刚刚被带进来的证据袋中,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密封袋子,这是官家用来存放物证的袋子。

透明的包装袋上能看到被贴上了物证的序号标签,而隔着袋子看过去,便见到了那个小小的钻石戒指,和一张包了塑封封皮的证书。

那是d家的经典款式,一圈零星的碎钻簇拥着中间那颗心形切割的钻石,即便隔着袋子看起来也是闪闪发亮。

这是他特意跟物证保管室的同事借来的。

不知怎的,即便谷芝芝嘴里的话未必是真的,即便她极有可能是个穷凶极恶的毒贩,可在他看来,她对常九的感情应该没掺半句假。

叶央庭将袋子递给了谷芝芝,说:“由于这是本案的物证,所以你只能这样隔着袋子看看,不能打开它。”

谷芝芝指尖摩挲着“证书”角落干涸的血渍,看着上面大半被污染的文字,泪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常九先生,愿意将这象征着“一生唯一真爱”的d家戒指,赠送给谷芝芝女士。}

她突然想起了那天自己因为这戒指跟他争吵时的模样,她记得自己难以抑制得哭的极其狼狈,大概样子丑极了。

毕竟她本就不是什么特别漂亮的类型,自孤儿院长大,大家吃的喝的都一样,虽然方便进食,但是无可避免的,让她出落得总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在这样拮据的环境下,即便是天仙来,怕是也很难真的养的水灵,更何况她本就是个普通人。

即便后来因为有常九面面俱到的照料,让她有机会出去开小灶,可兴许是错过了最佳发育年龄,她的个头也一直窜不高,瞧着总是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了不少。

她若是知道,那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定然不会哭的。

因为他曾经说过她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让人看了就像是吃过了蜜糖一样,即便是再大的疲惫也能通通忘光了。

若是早知道……

那天她该多笑笑的……

她低头垂泪,两位警官却难得极具人情味儿得没有催促。

许久后,她嘶哑的嗓音缓缓说道:“等我们做完笔录,能带我去见见他么?我已经……好多天没见到他了。”

“如果你肯好好配合的话,我可以帮你提交申请。”叶央庭说。

“谢谢你,叶警官。”

之前叶央庭说,常九是t市堂口的唯一的老大,人送外号“九无常”,他深得大老板“鬼王”的信任,因此t市是他一人在管辖,无人制衡他的权利。

其实,这只是表面上的状况。

作为大老板和机长之下的九位堂主之一,常九是唯一一个没有亲自吸过毒的堂主。

“他们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放过我们两个人。”谷芝芝眼睛盯着那戒指看,脸上的神情却是讽刺极了。

他们答应了常九,只要常九乖乖听话,他们不动她。

可背地里,他们又找到了谷芝芝。

“你也知道,小九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可惜……他有些太好了,又不愿意沾染这些……光凭人心,我们很难信他……即便能信他,我们也很难信你……小家伙,你也不想让他难办吧?”四娘子笑眯眯得瞧着谷芝芝一脸和气,她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小袋里、面粉似的东西,嘴里的话却让人心头发寒,“不过,我倒是看得出,你们两个对彼此的感情深厚又真挚,想来,你也是舍不得让他碰这种东西的吧?”

四娘子说的没错,她的确舍不得。

那时的她还不曾懂情为何物,可她却早早的便把常九当做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左右在四娘子手里,她也逃不掉,既然她“听话”可以让常九逃过一劫,那么这买卖算起来也算是不亏了。

“你们大概这辈子也不会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谷芝芝说这话时,嗓音格外沙哑。

她最开始先碰的是海洛因,那时她很小心,为了怕被常九发现,她并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针孔,就选择了追龙(用打火机加热锡纸上的毒品,随后吸食产生的毒烟,或指鼻吸式吸毒方式,用吸管吸入呼吸道)。

开始的时候,她只觉得眼前轻微摇晃,甚至她还有心情抱着侥幸心理自我安慰:兴许只这么一次没关系的,兴许她年轻,身体抵抗力强,即便是碰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就算真的上瘾也不怕,她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那不是有戒毒机构么?她肯定能戒掉的。

还没等她继续思索下去,她的头便像“轰”的一声突然炸开了似的,感觉自己当时坐着的身子开始飘飘欲仙,像是浮到了半空中似的,落不到实处。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那天,是什么时候开始失去意识的了,只知道自己昏睡似的休克了一天一夜。

当晚自然是没能回成孤儿院,还好她提前跟院长妈妈打了招呼,说是已经要去同学家一起写作业,晚点住在她家就不回去了,否则依着李玉慈凡事都爱操心的个性,怕是得惹出不小的麻烦。

虽然,第二天一不小心耽误了上课,但是“好在”,学校对她这种“不服管教”“成绩一般”的孤儿的态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老师倒是也没有追究她到底去了哪儿,甚至不曾往孤儿院去个电话问问看。

睡醒的谷芝芝只觉得自己的头又疼又晕,甚至有些犯恶心,开始上吐下泻。

她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么痛苦的感觉,竟然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四娘子看她算得上“识相”和“乖顺”,也并没有过多难为她,甚至对她的态度更加亲昵了几分,在那之后就派人将谷芝芝全须全尾的送回了孤儿院。

只是,不约而同的,四娘子和谷芝芝把这件事儿瞒了下来,不曾跟常九提及过。

而后来,谷芝芝终于开始清楚了毒品的可怕。

这种事,第一次的后遗症如果扼制住的话,其实是可以戒掉的。

只不过,需要熬过一段极为痛苦的时光。

她开始觉得流鼻涕打喷嚏,像要感冒发烧似的,总觉得自己特别累,提不起精神来,不但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还总是莫名出虚汗。

她以为自己是生病了,并没有过多在意,直到一辆豪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抬头看去,车里正笑吟吟的瞧着她的人,不正是一段时间不见的四娘子?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是毒瘾犯了。

谷芝芝又复吸了第二次。

这次的感触与之前相比截然不同。

她终于开始明白所谓“飘飘欲仙”之感究竟是从何说起了。

第三次,四娘子没有再来找她,她本想靠自己的毅力扛过去的。

“那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说,这东西可怕……因为它是戒不掉的……即便戒掉了身体反应上的瘾,也会有一种心瘾在逼迫着人再去吸上一口……”

可单单肉体上的瘾也并非是那么好戒的。

“那种快感和愉悦几乎让人忘记了一切,那感觉太令人着迷了,即便我知道前面就是触之即死的火坑,我也很难抗拒它带来的诱惑,我的一切都催促着我,让我不管不顾的纵身而跃……”

而这次毒瘾发作的谷芝芝,主动去找了四娘子。

“哎呦!宝贝哟!这可都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啊,你这一次两次也便罢了,总不能这上嘴皮碰下嘴皮,次次都来找我谈要啊?”四娘子摆了摆手,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只不过,她这番好整以暇的模样,明显是在等着自己的鱼儿上钩。

“我……没钱……”谷芝芝的声音有些虚弱,微微甩了甩自己混沌的头脑,神情恍惚得说。

“说起来……我倒是有个不错的好活计,需要你的帮忙……”四娘子凑的近了些,笑的风情万种,媚骨天成。

谷芝芝便因此成了“小铃铛”。

自那她才知道,所有的“堂主”都被骗了,其他地区,一个地方虽然明面上有实权的只有两个堂主,可实际上,并无实权的“鹰眼”才是真正的“无冕之主”。

“鹰眼”需要盯着的不光是官家动向,组织中的每一个人都在他们的观测范围之内,包括各大堂主。

且“鹰眼”不止存在于组织内部,甚至还存在于市井之间,有的兴许是成员们的枕边人,有的兴许不过是馄饨店老板,三教九流,贩夫走卒。

他们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这个组织,存在了足足三四十年……虽然中间略有波折几经起伏,可一直在暗中活跃着,之前几度自以为是的剿灭,都只不过是让它偃旗息鼓、暂掩锋芒罢了。”

“其中靠的,最主要的就是无穷无尽的‘鹰眼’。”

“他们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却都因为有把柄在组织手上才有召必应,每逢有消息都通过一个隐秘的app与他们的小领导沟通。”

“什么app?”叶央庭问道。

“纸飞机(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它阅后即焚功能做得很好,很适合拿来做些不可说的事,拿来传信完全不留痕迹,我们跟客户的交易也多半会用它来沟通……没有人会无聊到特意去恢复每个人的聊天记录,毕竟这侵犯了民众的隐私权。”谷芝芝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你看,律法有时候还真是个好东西……”

好人想惩罚恶行的时候千难万难,有时候反倒会被恶人将其中的漏洞利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