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以至于睁眼醒来的时候人还有点恍惚。
他坐起身,才发觉自己是在东极殿,躺在了应渊的床榻上。
殿内悄无人声,只有恢复成一面普通铜镜般的万劫八荒镜被放在了他的枕边。
方多病拿起铜镜仔细打量了几眼,不由得轻笑了一下。
其实当初被万劫八荒镜拉入镜内的时候,他便知道这面镜子在玄夜身上,也猜到了他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将这面镜子藏了起来。
没想到今日这面镜子反倒帮了自己一把。
他将万劫八荒镜放到一边,召出如今仍在自己体内的七曜神玉。
恢复了那段濒死的记忆,他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的原因。
七曜神玉虽是神器,却太过霸道,能保住染青上神的一丝神魂,却无法令其滋养壮大。
玄夜是想要应渊体内那缕染青上神的元神,但找上他,更主要的应该还是他的神魂与七曜神玉相契合,让他的神魂成为七曜神玉的假器灵,便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将七曜神玉的神力化归己用。
等他身上的禁制悉数解开,破碎的神魂便会变成染青上神的养分,彻底修复她那曾经破碎得仅剩一丝的神魂。
只是玄夜并没有想到,染青上神的神魂在方多病神力的滋养下已经逐渐恢复过来,尽管还未苏醒,但却并非对外界全无感知,所以才会在方多病魂飞魄散的前一刻用好不容易恢复的那部分神力将他与七曜神玉彻底分割开,甚至还将七曜神玉送给了他。
还好,还好染青上神如今还留有生机,否则只怕是应渊,也要被疯魔的玄夜拖进深渊。
就是不知道如今这神玉对染青上神是否仍有帮助,若是有,他还是尽早将神玉还回去的好。
方多病握紧了手中的七曜神玉,扯过应渊放在一旁的仙袍,换上后便出了东极殿的殿门。
天界出了桓钦假冒天帝的这档子事,衍虚天宫中还有轻昀这么个细作,即便已经差人将其关押起来,应渊一时也未能保证是否还有魔族或是修罗族人潜伏在天界。
他虽将方多病独自留在了东极殿内,却吩咐了陆景守在殿外,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陆景这会儿见方多病从殿里出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几日天界乱得很,方多病前两日才受了袭击,昨日跟应渊君追着曾经的修罗王跟假冒天帝的计都星君下了天界后,回来时竟是被应渊君抱回来的,他还以为方多病是掺和进了上神跟修罗王之间的争斗中被殃及了池鱼。
好在如今只是睡了一夜便醒来,想来应当也不是什么重伤。
方多病却未想那么多。
他心中记挂着应渊,见了陆景便忍不住问:“陆景,帝君去哪儿了?”
“出了假天帝这种大事,帝君作为如今天界唯一的上神,自然是要主持天宫的大局,如今应当是在凌霄殿里与众仙商讨天界事宜。”陆景不过是个仙侍,对这两日发生的事了解有限,自然也不知道桓钦当着众仙的面揭穿了应渊身具修罗族血脉的事,对应渊代掌天帝之职有着理所当然的认同。
方多病却是面露几分忧色。
应渊的修罗血脉被众仙所知,又与玄夜有所牵连,即便如今是唯一的上神,看似可以以力掌控局面,但却难以防止有心者的暗流涌动。
若是天帝得以恢复,多方舆论裹挟之下,未必会如他说的那般,只是放他归去,做个悠闲的散仙。
想到这,方多病心中更是着急,也不管身边被叮嘱了要看着他的陆景,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了原地,化作一道流光朝外遁去。
只是才飞出了衍虚天宫,他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喊道:“方小宝。”
方多病当即调转了方向,一个闪身落在了应渊身前。
他握住眼前上神的双臂,眼睛紧盯着那张熟悉,却又好似阔别已久的脸,轻声问:“可有人为难你?”
恢复了所有记忆后,方多病那张浓眉大眼,瞧着总带着几分少年气的脸虽没什么变化,但气质却成熟了许多,双眼也显得越发沉稳。
应渊眼中泛出了些许笑意,也未挣脱他的手,只微微偏了下头,淡淡道:“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方小宝。”
方多病觉得心口仿佛被毛绒绒的猫尾巴蹭了几下,让他抓着人的手都忍不住收紧了一下。
掌下结实又有弹性的肌理因为他的力道而轻轻动了动,他才反应过来将人松开,唯有眼睛仍盯着人不放,低声问:“怎么想起叫我小名了?”
应渊却反倒握住了他的手,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道:“如今我的修罗血脉都已经暴露,便也不差再犯情戒这一条了。”
方多病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还是忍不住又确认道:“你都想起来了?”
等应渊矜持地颔了颔首,他才咧开了嘴,大笑着放开顾忌,张开手臂揽上前来,将眼前的上神抱了个满怀。
上神身上淡淡的沉香让他忍不住将鼻尖埋进对方白皙的颈侧,他手掌贴着应渊背脊微微凹陷的沟壑,叫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应渊将下巴轻轻搭在他肩上,柔软的眼睫扑簌几下,到底是随着唇畔弯起的弧度静静地垂了下来。
两人还站在衍虚天宫外头,也没有掩去身形,往来随时有仙侍能够瞧见,甚至方多病已经听到了陆景倒吸凉气的声音,但他却还是没撒手。
反倒是安静贴着应渊背脊的手掌开始慢慢地在上神肌理分明的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几乎喟叹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应渊眉心不由得皱了一下,原本搭在方多病腰间的手转向了这家伙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一挣,便从这个几乎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怀抱退了出来。
他右边眉梢微微抬起,原本弯起的嘴角也收敛几分,似笑非笑地看向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眼睛的方多病。
哪怕并不后悔自己做的一切,但被这样盯着看,方多病仍是不免有些心虚,正想着是不是该抢先认个错,免得被秋后算账狠狠折腾,便听眼前的上神忽的轻笑了声。
应渊曲起食指没好气地在他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带着几分恶狠狠,却又比起方多病想象的要轻描淡写地训斥了一句:“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作为受益者,应渊又怎么忍心真的责怪眼前这人豁出性命去试图拯救自己的行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