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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汀风你脑子被门夹了!试探归试探,你刺激他做什么!”
“沧月吃软不吃硬,跟你脾气一样烂,他真的会杀了你!这么大个人了,心里没点abc数吗!”
“你想弄清真相有无数种方法,循循善诱懂不懂好言相劝会不会非要上来就斗狠开大,这会儿被挂满意了吧!”
“笨蛋!!”
……
宋微尘脸颊气得发红,像只炸了毛的小狮子,挡在墨汀风面前对他怒气冲冲。
“微微!!”
墨汀风看着眼前的宋微尘,眼眶早已红透,浑身法力爆燃,试图挣脱“止虎之穹”的束缚,可惜周身被缚无法动弹。那些黑线如蛇,一节一鼓,蠕动着拼命吞噬他的法力,将其更快速的吸收至黑色穹顶。
“孤沧月!!我要杀了你!!!”
墨汀风嘶吼出声,更加癫狂的强行催动法力,一心只为挣脱。眼看黑色穹顶隐隐泛起金色微光,显然更多的法力已被吸收进去。
“越挣扎耗损越大,你别乱来!”
宋微尘不明白墨汀风为何突然这么癫狂失控,她上前在他心口肚腹等要害小心摸索,生怕他一身玄色锦衣,被伤了也难以觉察。万幸!孤沧月没有伤他。
好在他没有伤他。
“沧月,汀风绝对没恶意,你……”
宋微尘转头去看孤沧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恐怕只能靠自己了。她打定主意,无论用什么办法,先让他放了墨汀风再说,结果刚转身便控制不住向地上软去。
一口猩红,吐在灰白的地面上很是醒目。
“……”
直到此时她才发觉自己左侧锁骨往下靠近胸口的地方,白袍沁出一片血红,欸我受伤了不可能啊,明明丝毫没觉得痛。啧,恐怕是前世印记又发作了……
她挣扎了两下试图爬起,却是徒劳,倒因这动作喘得厉害。
好奇怪,明明在用力呼吸,口腔里却不再有白色哈气,宋微尘心往下沉了沉,她多少懂点医学常识,认为这是低温症的信号——这里实在太冷,体温一旦低于32摄氏度,会随之而来一系列症状:手脚麻木,感觉迟钝,呼吸困难,然后是困倦和意识模糊。
就——全中啊。
“微……”
好像有什么人隔着层层迭迭的迷雾在叫她,这个声音……是谁呢她努力辨认着,竟模糊得分辨不出,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看来真是低温症没跑了。
宋微尘仅存的意识一边在恨自己身体太差不抗造,一面努力跟极致的困倦感较劲。不行!绝对不能睡过去,否则冰坨子真的没救。
尽管已经睁不开眼,她还是用尽全力开了口,声音极弱,
“别……伤墨……”
“咳咳……”
地面冰凉,刺激着鼻腔和喉头,宋微尘忍不住猛咳起来,因着这咳嗽震动,身上好像有什么液体涌了出去,湿湿黏黏,带着铁锈和淡淡的腥甜气息,溢到了她贴在地上的那侧脸上。
……
……
“微……”
好像又有人在叫自己,似乎还把她从地上翻过来抱在了怀里,肯定是大鸟。宋微尘努力想睁眼求孤沧月让他放人,可眼皮如有泰山压制,嗫嚅着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最终彻底屈服于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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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醒醒!不要睡……微微!”
墨汀风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揪心与失措,将小人儿紧紧搂在怀里,胸襟上满是她的血——他自己肩背亦是一片血肉模糊。
方才看着宋微尘倒地,紧急之下不管不顾,将所有法力一瞬间爆开,那些吸附在他身上的黑线似乎承受不了如此大的能量冲击,竟纷纷剥落,虽让他得了自由,却也因此拽去一层皮肉。
现在的墨汀风法能尽失,想恢复至少需要日夜不停调息百日,眼下就是彻头彻尾的废人一个,如果孤沧月出手,必死无疑。
可他甚至没有正眼瞧孤沧月,满眼都是那倒在血泊中的小人儿。
许是四周温度太低导致知觉麻木,宋微尘昏迷前根本没意识到她身上有个血窟窿正在不停渗血——那伤口创面不大,却是个由后背至前胸的贯穿伤,所以前襟才会沁红。
显然孤沧月没有控制住,幻形伸出的利爪终究是伤到了她。
而墨汀风那时的疯狂挣扎,正是因此而来。
……
“微微,微微,你撑住!不要睡,我带你去找玉衡,你一定会没事的,撑住!”
墨汀风身形踉跄,摸出衣襟里别着的药瓶,胡乱倒出几粒黄泉太阳草制成的丹药压在她舌下,而后勉强将宋微尘抱起。
这个过程里孤沧月一动不动,垂袖站在原地,他的手仍还是幻形出的鸟爪模样,锋利指甲长长的探出袖袍,尚沾着宋微尘的血。他的脸则隐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并看不分明。
“孤沧月!我现在没空跟你纠缠,微微快不行了,你个混账给我立即打开云茧!!”
没反应。
“你连微微都不在乎了吗!!”
他抱着宋微尘向着孤沧月走近一步,嗖!风声破雾,带着尖利的鸟爪顷刻已至墨汀风面门。
千钧一发,那爪子终于停了下来,离墨汀风的瞳孔不过发丝之距——上面的血让他心跳加速,那是宋微尘的血,是她为了救他,用自己身体去硬挡而留下的证明。
浓雾掩隐中,听得几声吸嗅之音,似是动物闻到了自己熟悉的气味。
“微、微”
孤沧月终于开口,机械生硬,就像是刚刚幻成人形的精怪,还不会熟练的使用舌头音带。
墨汀风眼前那长长的指甲剧烈颤抖起来,瞬间恢复成人手模样,指节修长,骨节分明,但那抹血红仍黏在他指尖,仍旧刺目戳心。
“微微!”
孤沧月的脸从雾气中显出,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一幕,他眼里的紫色翳线正在快速消散。
“这……这是……我弄的”
他声音抖得厉害,云茧之内“止虎之穹”快速散去,重新化作无数丝丝缕缕的黑线游入雾气之中。
孤沧月不明白,他费劲心思护在心尖上的姑娘,为了她可以跟束樰泷做那等残忍的交易,为了她甘愿给自己种下梦芽以图断念,为了她宁可冒着元神被毁的风险也要从上界回来只为远远看一眼——可她却反被自己所伤。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为何彻底发了狂,竟连面对宋微尘都能下得去手
梦芽不是听他的指挥吗怎么可能彻底夺取他的心智!
……
墨汀风自然注意到了孤沧月眼中那些快速消褪的紫色翳线,联想到丁鹤染和叶无咎在境主府夜宴那晚的遭遇,以及枯井之下那晦明玄机阵中之种种,脑内下意识浮出关于案情的一种可能性。
但他现在顾不上,也不在乎。
案情紧急又如何,阮绵绵失踪又如何,术士定级试炼又如何——墨汀风只知道他的微微就要不行了,必须马上带她去找庄玉衡。
如果她死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好与坏,死与活,统统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可惜墨汀风现在法力尽失,又身负重伤,比个普通人还不如,刚抱着宋微尘走出一两步,便控制不住腿往下软。
“咣”地一声,膝盖重重砸在地面,墨汀风咬牙强撑,愣是没让宋微尘脱手,将她牢牢锁在自己怀里。
“微微……没摔着你吧你千万撑住,撑住……”
墨汀风悲肠寸断,勉力试图再次把她抱起,却起不来。
也因着这声摔跌的脆响,孤沧月回过神来,赶紧长腿一迈单膝跪下,上前欲接——却被他满眼的猩红水气合着如刀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滚开,孤沧月,你不配。”
一行热泪滑落,堂堂司尘之主,铁骨铮铮的男人,此刻却禁不住泪眼朦胧,他颤着嘴唇吻了吻宋微尘额头。
“我很后悔,不该由着你来这里。”
……
孤沧月垂着头,腮帮咬得死紧,似在拼命压抑着什么,又或是在内心做着某种艰难的抉择。
云茧之内浓雾翻涌,将他整个人都遮蔽起来。
下一瞬,一声啼鸣响彻整个沧月府!
庭院中那株被孤沧月用法力小心守护着的蓝色玉兰,似是受不了这声啼鸣的震荡,满树的玉兰花竟扑簌簌凋落了一地。
“主……主子”
珊瑚正在玉兰树下小心培土,看见这一幕,眼里满是惊惶,向着后院拔腿奔去!
只见一只通体月白的鸾鸟,背上似乎驮着两个黑点,冲破云茧厚重的浓雾腾空而起,向着司空府的方向消失于天际。
而远在落云镇的束樰泷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原本拨弄算盘的手突然顿住,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眼中露出杀意。
“哼,孤沧月……果然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