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被困在泰坦的包围圈中许久，早就没收到外界的消息了，最坏的情况，皮诺星可能已经沦陷。
有时候，命运就喜欢开这种玩笑。
几个小时前，人类的未来一片光明。
几个小时后，人类一败涂地，世界即将毁灭。
“该死的虫子，这不玩我呢吗！”伊文啐了一口，“妈的，不陪它们玩了。”
他答应了雷德的提议：“怎么突围？有谁来接应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他是懂的，与其和无穷无尽的虫群死磕，保存有生力量更重要。
毕竟他们已经坚持了这么久，无论外面的战况是好是坏，救援和撤离是否完成，都该尘埃落定了。
得到答复，雷德主炮齐发，逼退几只泰坦，然后将手臂装甲打开，弹出一个小方块。
“你拿着这个，出去以后激活，方舟号会来接你。”
方舟号是联合文明最大的星舰，总长度近10千米，搭载了超距跃迁模块，能跨星系远航。
伊文接过发信器，问道：“那你呢？”
“黎明守望者有跃迁功能，我留下来拖住它们，”雷德说道，“等方舟号离开，我就跟上。”
“好。”伊文干脆地答应了。
他并不担心雷德以身犯险骗他离开，雷德有不少小毛病，但撒谎并不在列。
两人达成共识后，黎明守望者胸甲打开，哐哐变形后，拼出一个炮口。
“我帮你开路，你准备好冲出去。”
雷德说完，将炮口瞄准了包围网最薄弱的区域，脑中念头闪过。
虚无机关·改，发射！
滋——
粗壮的黑色光束洞穿战场，将拦路的所有泰坦洞穿，射成飞灰！
这恐怖的光炮，是由超灵装甲的“虚无机关5型”改装而来的，付出了一些代价，提升了威力。
黑色光束只闪烁了短短一瞬，拥挤的战场上便出现了一条通路，不等雷德提醒，冠军守望者动力全开，一个闪身窜了出去，消失在远方。
几只机灵的泰坦反应过来，刚想去追，雷德点出几炮，将它们打伤。
“……”
望着已经离开很远的伊文，他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其实，他隐瞒了一件事。
——这片战场上，有什么特殊存在。
之前的战斗中，他不止一次感觉到，似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隐晦目光在暗中注视他们，一开始以为是错觉，可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经过试验，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每当他的炮口朝向某个方向时，泰坦们的反应就格外激烈，躲也不躲，甚至不惜用肉身挡下炮弹，似乎在保护什么。
虫群…泰坦……会保护什么？
是“王虫”吗？
他心生怀疑，想去看看。
在以往与虫群的战斗中，人类从未发现有“王虫”的存在，但这次不一定。
这次来袭的虫群，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要远胜以往，而且它们并不分散，整齐得过分，就像……有谁在背后指挥似的。
如果真有王虫，是它在控制虫群，一切就合理了。
当然，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的猜测不一定正确。
多年与虫子打交道，他知道虫群有个习惯——弱小的虫子会本能地保护更上级、更强大的虫子。
如果泰坦们保护的并不是什么“王虫”，而是一种从未露面，却更加强大的虫子，也说得过去。
所以，真相是什么呢？
雷德猜不到，他只能用行动去验证。
伊文已经离开，他没有后顾之忧，
他对自己的机动性和速度有信心，即使遇见比泰坦更强的虫子，也能跑得掉。
抬起炮口，轰轰轰！连续发射，将靠近的泰坦放倒，机甲背部和腿部的推进器全开，他朝着那个方向直接撞了出去！
比起团队作战，他更擅长单兵突入。
毕竟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更鲁莽一点。
因为没有近战装备，他几乎是将炮口怼在了敌人脸上，然后开火。各色炮弹不断炸开，血液和残肢飞了满天。
泰坦的包围圈非常严实，却在几秒钟后，被他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
这鲁莽的打法当然是有代价的，系统提醒他，外装甲大面积受损，甚至有机体部件缺失。
可他全然不管，只保护重要的武器模块，其他部分都可以舍弃。如非这样，是不可能突破虫群包围，接近那个目标的。
再说了，自己答应伊文要拖住这群泰坦……这不是很成功么？
他维持着最大火力，继续突进。
轰——两颗光弹不知从哪里飞来，打中了机甲背部的推进器，使他机身一歪，速度骤降。
他一咬牙，心知不能再省了……护盾发生器已经彻底报废，再怎么勉强，机体也扛不了太久，必须速战速决。
他调整姿态，胸甲变成炮口，再次启动了虚无机关。
黑色光束摧枯拉朽，滋——
几十头拦路的泰坦瞬间被腰斩，被湮灭成飞灰，前路开阔了！
但是，作为代价，机甲的胸口爆出了大片火花，有部件开始融化，失去了变形能力，且防御力大幅降低。
“大概还能用一次。”他做出判断。
经改装的虚无机关不如原版好用，会给机体带来极大的负担，使用三次就是极限。
刚清过场，前方一片空旷，大路畅通无阻，他用剩下的推进器全力加速，一眨眼便接近了目标。
眼看又有泰坦围上来了，他举炮便射，隐隐约约间，他在视野的缝隙中似乎看见了一抹白色身影。
比起庞大的泰坦巨兽，那身影很小，只有十米高，浑身雪白，外形像一只漂亮的大扑棱蛾子。
那诡异的注视感也越发强烈……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没认错虫。
就是它！就是这只特殊的虫子！
泰坦们前赴后继地扑上来，雷德也调动起机甲中剩余不多的能量，最后一次全弹发射！
轰轰轰轰！！
一头头泰坦应声倒地，那只大蛾子面前再没有其他阻拦了。
雷德调转虚无机关的炮口，正要开火，却惊觉头顶亮堂堂，侧目看去，发现是无数的光弹袭来。
为了阻止他，远处的炮台型泰坦已经不收手了，纷纷火力全开，瞧这架势，怕不是连友军也能炸死一大片！
怎么办呢？
冒着被饱和轰炸的危险开火？还是立刻转移，躲开攻击？
只一个眨眼，雷德有了决断。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次机会，以黎明守望者现在的状态，很难再发起反击了。
干了！
虚无机关·改…发射！
漆黑光束从胸口炮膛中射出，直直射向那大扑棱蛾子，速度极快，避无可避……命中了！
光束命中的刹那，雷德已经启动跃迁模块，准备开溜。
可是下一秒，他却看见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虚无机关的湮灭光束……爆开了？
怎么可能！？
他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湮灭光束打在那蛾子身上，就像是高压水枪遇到了障碍物，溃散成了无数细碎的水花！
直到虚无机关的湮灭光束消失，那蛾子依然白白净净，亮闪闪的。
……被虚无机关攻击，竟能毫发无伤！？
雷德心中惊诧，仔细观察，他发现那蛾子的身体表面似乎有一层泛光的薄膜，上面还沾着点没有散去的湮灭能量。
原来如此，这只虫子…有针对虚无机关的手段？
是阴差阳错，还是别的原因？
来不及多想，头顶的光弹已经快到了，他立刻启动跃迁，尝试着挤开空间封锁，从这里离开。
但就在这个刹那，一道无比沉重的念力出现，强行将快要消失的机甲从空间里拽了出来！
雷德惊骇不已，以黎明守望者的重量，竟然……被念力抓住了？什么怪物！？
跃迁失败，他没有犹豫，立刻断开了与守望者的精神驳接，空间能力发动，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片区域。
轰轰轰轰轰……
上千枚光弹落下，将本就破烂不堪的黎明守望者彻底炸成了一堆废铁，灼热的气浪撞在他后背上，烧出一片水泡。
被热浪撞飞好远，他才终于稳住身形，一抬头，看见好几只泰坦正朝他冲来。
此地不可久留，他闪现躲过攻击，强行撕开空间裂缝，正要离开时，眼角余光却瞥见那只大扑棱蛾子正歪着脑袋看自己，非人的脸上竟然有一丝……玩味？
雷德知道，刚才那道念力的来源正是这家伙，是它打断了机甲的跃迁。
它很强，比泰坦要强很多，强得超乎想象。
而且，以前从未见过会念力的虫子，难道真是……
雷德还在猜测，那洁白的蛾子又有了动作，它仰起了头，发出一声高频长啸，仿佛是指令般，所有泰坦立刻安静下来，高空中的虫群也不再移动。
雷德震惊，控制虫群…真是王虫？
这只虫子，就是指挥虫群，击碎星球，袭击皮诺星的罪魁祸首？
他心中惊骇，却依然清醒，动作一点也没停，两只脚已经踏入空间通道中，再一眨眼就能离开了。
奇怪…这蛾子怎么不用念力留我？
等等，它在干嘛？
只见那蛾子操控着念力，像一只大手似的，将周围空气中尚未消散的灼热能量都聚拢到一起，压缩成一颗球体。
接着，它那两根晶莹的触角闪了闪，球体被再次点燃，向上方飞去。
上面？
雷德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安，目光追逐着往上看。
不安应验了，火球好像击中了什么，轰的爆裂开来，剧烈的爆炸击破了隐形伪装，一艘巨大的星舰缓缓显形。
“方舟号！怎么会在这里？”雷德大吃一惊。
方舟号不是离开皮诺星了吗？伊文呢？
不等他继续思考，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还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雷德惊骇。
但他手上动作却不慢，唤出小紫，开始聚合能量。
下个瞬间，巨大的机甲撞碎空间，出现在了蛾子身后，手中光剑高高举起，全力斩下！与光剑齐至的，还有雷德与小紫的全力一击！
没有解释，也没有其他交流，他们的攻击同时击中了蛾子，蛾子似乎没反应过来，被光刃捅了个对穿。
轰！！！
能量爆发的余波将雷德和小紫吹飞，伊文的冠军守望者则要更惨，被炸飞数百米，机身几乎拦腰折断。
“哈哈，成功了！王虫也不过如此！”伊文的大笑声传来，“雷德，怎么这么狼狈？还得看我……”
他话没说完，雷德一眼瞥去，发现周围的泰坦依然一动不动，急忙喊道：“小心！王虫还没死！”
话音未落，慑人的气息冲天而起，一道深紫色光线从刚刚爆炸的坑中射出，绕了很大一个弯，划过冠军守望者，又切开天幕，将方舟号星舰一分为二。
光线消失，天地寂静。
雷德耳边突然安静，伊文的声音戛然而止，没了后续……
接着。
轰——轰——！！
冠军守望者爆炸了，方舟号也爆炸了。
“不！！”
“伊…伊文…！？”
雷德目眦欲裂。
他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身体虚弱无力。
灵魂似乎少了一块……有什么从自己身体里离开了。
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面前跪坐着一道摇摇欲坠的黑色影子，四颗光球围绕在她身边，已经失去了生机。
小影缓缓转过身，她身上有一条斜着割开的亮痕，几乎将她劈成两半。
如果不是浮游明灯们牺牲自己，她甚至扛不住这一击。
她失去力量，身体一软，向雷德倒来。
“主…主人……”
雷德没抱住她，她随风消散了，而浮游明灯们也在风中碎成了一朵朵蒲公英。
他鼻子一酸，莫大的悲哀涌上心头。
低头看去，地面上有一条幽黑的切割线，一直延伸到自己身前。
雷德知道，王虫的光线并没有停下，是小影和浮游明灯们帮自己挡住了这一击。
就在那一瞬，伊文死了……
小影…小莹、小桂、小光、小空……都死了。
精神识海中，契约烙印只剩下一枚……而且摇摇欲坠。
呼—呼——有翅膀扇动的声音。
雷德揉了揉眼睛，抬起脑袋。
是那只王虫，它已经到了跟前。
它身上看不出一点损伤，依旧洁白闪亮，仿佛从来没有受到过攻击。它的触角上，缠着一个紫发白裙的小小身影。
小紫在挣扎，可触角越缠越紧，让她喘不过气。
“雷德·霍普，作为最后的幸存者，感觉如何？”清冷的声音传入雷德脑海，毫无疑问，说话的就是眼前这只虫子。
……